此刻放鬆了下來,莫離便覺得腦袋愈發昏沉。
玄越人看著清瘦,可肩膀卻很寬,莫離靠在上麵,感覺像枕著一片寬闊的海。
她從未想過會被這樣一個男人背,心中既新奇,又有些懵懂的曖昧。
從小到大,她隻被爹爹這樣背過,自他去世以後,她再也沒想過能夠完全依靠著誰。
可是就在千裡之外的敵國,在這荒無人煙的草野,她竟覺得玄越是個可以依靠的人。
他身上那股清冽又好聞的味道漸漸充盈了她的整個世界。
莫離閉著眼睛,慢慢便感到睡意侵襲。
睡夢裡她感覺玄越走了很長的路,當再睜開眼睛時,她已經被玄越放到了地上,而他正在采路邊一種不知名的草。
“你醒了?正好,這是可以散熱的草,你趕快吃了它。”玄越捧著草回到莫離身邊。
有了前車之鑒,莫離現在不是很相信他的話,沒有把草接過來。
“怎麼了?你不信我?”
莫離誠實道:“有點。”
玄越無奈地歎了口氣,認真解釋:“這個草我肯定沒有認錯,我之前吃過的,見效很快,你信我。”
莫離默默彆過身子,不說話。
“真不吃?”玄越又湊上去問。
莫離:“不吃。”
玄越挑了下眉,故意道:“那好吧,那我隻能等你睡著了再嚼碎了喂給你。”
沒想到堂堂黎國太子會說這麼下流的話,莫離一下子捂住嘴巴,鄙夷道:“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惡心?!”
玄越一臉無辜:“那你叫我怎麼辦?我可不想背著一個病人到處跑,我自己還是個傷員呢。”
“好吧好吧!”莫離憤憤地放下手,把玄越手中的草搶了過來。
“我事先警告你,我吃了要是有什麼事,可饒不了你。”莫離先放了句狠話,才把藥草咬進嘴裡。
見莫離乖乖吃了,玄越輕輕一笑,起身朝河邊走去。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抓幾條魚,我們一會兒烤著吃。”
此時已是晌午,太陽很大。
不知是不是藥草發揮了作用,莫離很快就出了一身的汗。
汗出來了,她的腦子就清醒很多,體溫也跟著降下去了。
見玄越還在河邊奮戰,莫離不禁上前,看到岸邊已經堆了好幾條魚。
“沒想到你摘果子不行,抓魚還是挺厲害的嘛。”莫離張望著說道。
玄越回頭看她一眼,見她眼神裡有了光采,方才一笑:“我給你的藥草管用吧?”
“還行吧。”莫離傲嬌著說道,湊近去看他怎麼捕魚。
玄越看出來她很好奇,便道:“你要試試嗎?”
莫離:“可是我不會。”
“我教你。”玄越十分爽快地衝她一招手,讓她站到自己身前來。
莫離上前,從他手裡接過削尖的木棍。
玄越十分自然地從背後環住她,帶著她在水中叉魚。
“魚是很靈敏的動物,所以你下手要快。”
他話音落下,水中便有一條魚遊過來,莫離十分心急地舉棍去叉,卻落了空。
“我們現在看到的,和水裡是有一點偏差的,所以你下手的時候要稍微往下一點。就像這樣——”
玄越包住莫離的手,帶著她猛刺向水中的遊魚。
“哇!抓到了!”
莫離欣然歡呼,雙手舉起木棍,把魚從水中帶出來。
垂死掙紮的魚不斷甩著魚尾,把水珠甩得到處都是。
莫離驚呼著去躲水珠,一仰頭卻靠在了玄越懷裡。
她不禁回過頭去看他,卻發現他正盯著自己笑。
“你笑什麼?”莫離的笑意漸漸消失,疑心自己是不是出了醜。
沒有麵紗遮在臉上,她此刻竟是有種在他麵前赤身裸體的羞怯感。
她下意識抬起衣袖擋住了臉。
玄越卻是摁下她的手,讓她把臉露了出來。
“你們西域,為什麼要讓未出閣的女子戴麵紗?”他深深地看著她道。
莫離有些局促地埋著頭:“我也不知道,這是自古傳下來的規矩。我們的麵紗,隻能在大婚當日,由長輩選定的夫婿摘下。”
“規矩不是不能打破的。這樣限製著女人,卻毫無意義的規矩,早就該被廢了。你們不是男人的專屬品,你們是一個個獨立的人,有資格去挑選自己稱心的夫婿,也有資格去大方展示自己的美,用自己最真實的樣子去麵對這個世界。”
見莫離怔怔地看著自己,玄越意識到自己說得有些過火,忙收斂了一些。
“抱歉,我不是對你們西域有意見,我隻是覺得這樣的規矩不該被留下。”
“沒事。”莫離對他勾了下嘴角,思緒還處在極大的震動中。
這麼多年,她默認著那些處處限製她的規矩,卻從未想過,規矩也是可以被打破的。
她與那些男人一樣,都是人,憑什麼她卻要終年被隱藏在一道麵紗背後。
曠野的風吹過河麵,輕輕拂過莫離裸露在外的臉頰。
莫離突然覺得同那道麵紗一起被丟下的,還有諸多無形的束縛。
她無需隱藏自己,無需時時美麗,她可以撒野玩耍,可以露出醜態,可以用自己最真實的樣子去看世界。
她可以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