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離看著她哭紅的眼,艱難地點了下頭。
清瀟一下子失聲了,她大張著嘴,卻無法發出一點聲音,隻有眼淚一簇一簇地摔落在地上,顯露著破碎的心意。
她顫抖著嘴唇,雙手緊緊抓著莫離的手臂,整個人不斷痙攣著,最後在極度的痛苦之中暈死了過去。
“清瀟姨!”莫離惶然抱緊清瀟的身體,用力搖晃著她。
然而清瀟緊閉著雙眸,以痛苦的神情陷入了昏睡。
莫離收起哀傷的情緒,發力把她打橫抱起來,一路抱回了房間。
喪子之痛放在哪個母親身上都是難以接受的,清瀟這樣的反應也在莫離意料之內。
她給清瀟蓋好被褥,將一股冰潤的真氣注入她體內,讓她痛苦激烈的情緒慢慢平複下去。
看到清瀟緊皺的眉頭慢慢散開,身體漸漸放鬆,陷入了沉穩的睡眠,莫離方才起身,在這間熟悉的房子裡走動起來。
她在這裡生活了很久,每一處的擺設布置都十分熟悉,與晚汐相處的每一刻也都記得分外清楚。
光是看著空曠的木梯,莫離便仿佛看到了晚汐提著裙擺奔跑在上麵的靈動身影。
她大笑的聲音,飛揚的黑發,熟悉的味道,好似都還停留在這小小的空間裡,不曾離去。
每走一步,莫離的身形都被沉重的回憶壓得更挎。
她不禁用雙手扶住桌子的邊緣,好讓自己的身體不要失力倒下去。
“清瀟姨?”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搖鈴的聲響。
莫離深深吸了口氣,打起精神走到院門口。
門外站的是晚汐以前的朋友溪溪,她懷裡抱著兩個罐子,一見出來的是莫離,整個人頓時瞪大了眼睛。
“莫......莫離?你回來了?”
“嗯。”莫離衝她點點頭,問道:“你有事找清瀟姨嗎?”
溪溪搖搖頭:“我是來找晚汐的,她前幾個月托我去雲川林換花蜜,說你愛喝。現在花蜜成熟了,我就拿過來給她。”
她說著,舉起懷中的罐子給莫離看。
“哎?晚汐沒跟你一起回來嗎?我前段時間來的時候清瀟姨說她跟著你一起去戰場了。”溪溪沒有看到晚汐,不禁奇怪地問道。
莫離的心沉沉地墜著,聲音喑啞地說道:“她回不來了。”
溪溪聞言一愣:“什麼意思?”
莫離閉了閉眼,再一次艱難地啟口:“她已經不在了。”
“不在了......”溪溪呆呆地重複著,懷中的罐子差點脫手。
莫離見狀急忙托住了罐子,從溪溪手中把罐子接了過來。
“你是說,晚汐她......死了?”溪溪眼中一下子迸發出了淚水。
莫離沉重地點了點頭。
哪怕最激烈的情緒已經在晚汐死的時候爆發過了,莫離的心現在仍舊痛得不能自已。
比起目睹她死亡的那一刻,往後一遍一遍告知她死訊的過程更叫她難以承受,每一次都像是在含著刀子講話,每一次都像是在往心口上添新刀,她不知道往後的歲月裡還要經曆多少次這樣的陣痛。
“怎麼會......她怎麼會......”溪溪淚眼婆娑地看著莫離,一時間哭得有些崩潰。
莫離看著她痛哭,卻也不知道該怎樣去安慰她。
她自己的心也已經疼到要麻木了。
溪溪待了一會便哭著離開了,莫離獨自抱著兩個蜜罐回屋,來到了自己房間的桌子前。
她拿了個碗,學著晚汐過去的樣子,給自己泡了一碗花蜜水。
看著這與記憶中相差不大的花蜜水,莫離端起碗淺淺嘗了一口,發現味道也同過去那般清冽甘甜。
隻是,當初那個給她泡花蜜水的人,已經不在了。
那個總愛抱著她撒嬌的小姑娘,那個在她房間進進出出嘮嘮叨叨的小姑娘,那個如雲朵般靈動美好的小姑娘......
不在了。
永遠地不在了。
直至此刻,莫離重新坐在這裡,看著眼前與過去完全重疊的一切,方才清醒地認識到,晚汐是真的離開她了。
她再也看不到她燦爛明媚的微笑,再也聽不到她嘻嘻哈哈地講話,再也感受不到她鮮活的脈搏與溫度......
所有的所有,都不在了。
在滿口馥鬱的清甜中,莫離像突然被打開了閘口,失聲痛哭起來。
她大口喝著碗裡的花蜜水,拚命想留住過去的味道,可眼淚卻淋淋灑灑地落在其中,給花蜜水染上了悲傷的鹹味。
其實自晚汐懷恨死在她懷裡的那一刻開始,她整個人都是恍惚的,幾乎隻是憑著複仇的念頭活著。
在殺死宙落以後,大仇得報的快意曾短暫麻木了悲痛。
可在這個滿是晚汐痕跡的地方,莫離再一次感受到了當時極度的痛苦。
這痛苦隨著時間的積澱與日俱增,剖開麻木的外殼,在這一刻完完全全地向她傾壓了下來。
她幾乎要被這悲傷吞沒,整個人頹然倒在地上,朦朧的淚影中滿是晚汐過去的影子。
“晚汐......我的晚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