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她彷佛隔著一百二十年時間……(2 / 2)

範渺渺一笑,沒有再理她,回身落座。

“太太,請問你是如何管教女兒的?”金媽不肯忍氣吞聲,陰陽怪氣問候一番,目光冷冰冰掃過柳令襄,說道:“我小姐輩分尊貴,就算大爺來了,也要恭恭敬敬叫聲小姑的,容得你直呼姓名嗎?”

“就是。”範渺渺總算再開口,卻是看向大掌櫃,笑問,“這樣一個冒冒失失的小丫頭,卻要來掌管柳家產業,叫我如何不怕?”

趙氏聞言驚愕,很快一笑,說道:“小姑,你說笑了,襄兒怎麼會去掌管柳家產業?”

範渺渺微微一笑,低頭又喝茶了。知道她在故弄玄虛,趙氏索性轉頭去看柳令襄,卻見她也不狡辯,心下就有了答案。趙氏不免氣急,瞪了柳令襄一眼,怨道:“家裡的生意,自有你二叔、掌櫃們去管,你插什麼手?”

趙氏見識局限,一直不願意讓女兒沾染柳家的生意,依她的想法,等柳令襄到了年紀,找個好人家嫁出去才是正經事。什麼掌家,什麼招婿上門,隻當她是小孩子胡鬨,反正作不得數的。這時聽見範渺渺叫破,趙氏麵色微慍,繼續訓道:“周媽,不是叫你這幾日看緊小姐嗎?又讓她偷跑出去胡鬨!”

周媽有苦說不出,連連賠罪。

“娘,你說二叔?”柳令襄不可置信,叫道,“他成日隻知道躲在道觀,不管我們死活,哪裡還能指望上他?”

趙氏急道:“那也不該你去插手!”

“不錯,那也輪不到令襄小姐出麵。”範渺渺道,“若論身份,二爺是男人,拋頭露麵,無傷大雅。若是論輩分……”

範渺渺氣定神閒,慢慢說道:“我比你更合適。”

柳令襄恍然大悟,手指著她,叫道:“原來你今日上門是想當家做主!”

範渺渺沒有否認,笑道:“請掌櫃的做見證,要麼,太太分出一半家產,以後你們誰來掌家,都不與我相關;要麼這家主就讓給我當當。”

她的語氣輕描淡寫,顯然並不當成一回事。而柳令襄聽到耳中,簡直離奇憤怒:“柳銜霜,你以為當家做主隻是小孩子過家家?事關柳家存亡、萬千人飯碗,在你眼中隻是多麼不值一提的小事?你知道……你知道我為此甚至做好了什麼覺悟嗎?”

——甚至,是什麼覺悟?

柳令襄在心裡也問自己,因知道柳銜霜一定會這樣反詰一口。然而,當真正考慮時,她麵上也不禁露出一陣茫然的神氣。

無非是招婿,亦或者終身不嫁人,反正,不管哪一件,都已注定她今生和那人再無乾係,為了柳家命途,她本心甘、情願,早就做好覺悟了不是嗎?柳令襄心想,可是為什麼一顆心又漂浮不定,忍不住要落淚?

範渺渺心裡微起漣漪,抬起眼,眼前的柳令襄好像與從前那個自己重了身影,她彷佛隔著一百二十年時間的深淵,憐憫彼端同樣倔強的另一個人。

“你會後悔的。”她輕聲歎道。

柳令襄含著淚,咬牙切齒:“我不是你,我絕不會!”

範渺渺閉目,隻說:“那就請掌櫃的定奪。”

大掌櫃十分為難,看向趙氏,趙氏經此一鬨也覺心力憔悴,點頭附和,說道:“掌櫃的不是外人,柳家之事由你來定奪,大家也不會不服氣。”

“這……”大掌櫃長歎一聲,說道,“自古以來,商戶人家女子掌權確實不是罕事,銜霜小姐的母親就曾經掌管柳家五年,許多掌櫃受過她教誨,至今不忘,何況銜霜小姐有老爺遺命在身,若是掌家,自然服眾;至於令襄小姐……大爺本是家主,當之不愧,但如今昏迷不醒,不知情形,令襄小姐作為大爺的女公子,若說要掌權,也並非不可行。”

柳令襄不快,問道:“掌櫃的,你囉嗦這麼久,難不成還在指望躲進道觀裡那位吧?”

範渺渺也看過去,表示疑惑。

“二爺不堪造就,老爺早就給我們講過。”

大掌櫃賠著笑,說道:“太太、小姐,這事事關重大,我一人哪敢輕言定論?不過……”他沉思一會兒,道,“家中有掌櫃六位,兩位小姐不如以十日為期,各尋支持,十日後,由掌櫃們投票當選,如何?”

範渺渺指出其中問題:“倘若我和她各有半數,那又如何?”

大掌櫃料到她們會問,先前不好講出,這時候索性一並說了:“兩位小姐恐怕不知,在新亭,燒窯雖以柳家當先,但在平頭百姓看來,‘新亭窯口’的風頭絕非柳家獨占,還另有魯、李、陳三家並放光彩,為了使‘新亭窯口’在天下站穩腳跟,老爺拋下成見,在他力推之下,柳家與其餘三家成立新亭商會,平日大事,總是四家共商。如今,兩位小姐競選家主,若是能得到那三家支持,日後場麵上往來,一定遊刃有餘。”

柳令襄聽了反而踟躕,範渺渺不知原因,奇怪地看她一眼。柳令襄受這一眼相激,斷然喝道:“好,那就請六位掌櫃與三家家主定奪,你我十日後再見分曉。”

範渺渺回到住處,猶在回想柳令襄那一瞬間的猶豫。金媽卻認為她上了人家的當,絮聒不已,說道:“小姐,你有老爺遺命在身,輩分又尊,哪裡需要與柳令襄一決勝負?”

範渺渺望著窗外青山風景發怔,聞言,偏頭想了想,笑說:“我也要借機服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