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少為紈絝子弟,而今布衣……(2 / 2)

宴席之上,並無他的坐席,晏莊不想敗露得太早,婉拒道:“梁大人先去,我忽想起一事,稍後就來。”

與梁聹分開後,晏莊不再在隅園內瞎轉悠,而是一邊避開侍衛,一邊循著記憶,往園林深處走去。前世,他在隅園跟張岩學畫,因此對這裡的風景並不陌生,雖經百年的風霜,隅園內部雖有所改建,但所幸大的布局未變。晏莊正思索著如何與英王不經意地偶遇,不料一抬眼,赫然看見了柳令襄。

柳令襄獨自站在假山前,時而顧盼,大概是在等誰?晏莊不願驚擾了她,悄悄繞路走開,卻忍不住回過頭,與她一起翹望。據他所知,今日十一皇子並未出席,那麼,柳令襄此刻會是在等誰呢?

想到這裡,晏莊心潮起伏,不由扶額苦笑自問,他甘願停駐於此,到底又是在期待著什麼?不過,他也心知此舉會引人注目,搖搖頭,索性離開了。也是巧,他耽擱了這會時間,出來正撞見英王的儀仗。

英王乃是當今皇帝第七子,其母有寵,故他在剛成年的時候,就受封為王爺,遙領爵地。他的際遇聽來耳熟,或與莊王相同,唯獨不同的是,其母早逝,背後也並無母族支持,而當朝太子早已穩站腳跟,百官歸心。英王自知與皇位無緣,因此在皇帝的溺愛下,隻管遊手好閒,整日不是宴樂,就是圍獵,樂得當他的富貴閒人。

當然晏莊並不如此認為,很多人,漸漸也不願這般認為,隻因,太子有著最致命的缺陷:膝下無子。據聞太子成婚已有三四年,府上妻妾數人,僅有一女,是側妃所出。縱使如今太子根基深厚,無子,仍是皇帝與許多臣子的心病,總有人會忍不住想:倘若太子終身無子呢?那麼,太子之後,誰堪繼位?

晏莊曾在太子府上做事,深知太子輔臣的擔憂與人心的浮動,這是他的可趁之機。眼見英王儀仗將要走遠,晏莊閃身藏進一座小樓,從袖中取出短笛,閉上眼睛,放在唇邊吹奏。琴聲悠悠忽忽,如瞬息人世,從前種種浮現眼前,少為紈絝子弟,而今布衣半生,人生仿若衷曲一首,喜悅時有,哀戚時有,歡欣時有,悲苦時有,然終究夢幻無多,與草木同腐。

吹完一曲,四周靜悄悄的。英王極愛繁華,喜宴樂,好音律,若想要接近他,且不使他起疑心,唯此一途,投其所好。是故,晏莊早在新亭時就重新拾起舊笛,溫習琴藝,此刻達到目的,他也並不急功近利,將短笛隨身收好,悄悄溜走。

走進假山堆,柳令襄仍在原地停留,這次卻不再是獨自一人,她身旁一個女子倚欄而立,低頭不語,仿佛也為琴音失神?晏莊剛勉強吹奏完,心神都耗儘,這時反應慢了些,來不及作掩飾,露了蹤跡出來。

那女子聞聲轉過臉,晏莊眼中頓時流露失望,笑自己竟會一時昏頭轉向,認錯了人!

柳令襄也轉過來,看見他,很驚訝似的,叫道:“莊先生。”

“你們認識?”談蔻笑問,隨後向柳令襄一點頭,體貼地為他們留出空間,徑自離開。

柳令襄走上前,晏莊收斂了情緒,跟她問好:“柳老板也在。”

“剛才那位是談尚書,是她帶我來赴宴的。”柳令襄眼中滿是好奇,看著他問道,“剛才那一曲笛音,正是先生吹奏的吧?”

晏莊並不接話,左右看看,淡淡問道:“隻有柳老板一人赴宴嗎?”

柳令襄隨他動作,左看看右看看,故意納悶道:“京中柳家能做主的隻有我一人了,不是我來,還會有誰?”

晏莊眉頭一皺,剛抬起眼,就聽柳令襄似真似假地笑道:“先生倘若問起的是我那位姑奶奶,實不相瞞,今日一早,她就啟程回新亭了,我正是去碼頭送了她,才趕來赴宴的。”

“柳老板沒必要跟我講得這樣清楚。”晏莊麵上極疏離,準備離開。

“喂!”柳令襄叫住他,打趣問道,“難道先生就不想知道,她為何會急匆匆地離京?既然來了京城,多留幾日,本也沒有什麼差彆。”

晏莊腳步微頓,柳令襄見狀,一邊腹誹兩人皆是口是心非之輩,一邊歎道:“我們家裡出了些狀況,我脫不開身離開,她便代我先回去了。”

晏莊沉吟,回過頭問道:“可需要幫助?”

柳令襄搖頭,諱莫如深:“家事。”

晏莊點點頭,表示理解,作禮告辭。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柳令襄又叫住了他,遲疑著,遲疑著,半晌後才道,“但她說,她對你沒法坦蕩磊落。如果是因為她欠著你什麼債,有我掌管柳家一日,柳家願意傾儘家族之力償還,隻要你們能夠一筆勾銷。”

一筆勾銷?晏莊不禁抿起一絲淡淡的笑意,說道:“那是我和她之間的事,與你無關,也與柳家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