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午飯後,範渺渺沒叫牽雲作陪,獨自去到書房,正好她也需要柳千億給出解釋:為何王陵地圖明明是真的,他卻欺騙了她們?
“請進。”
範渺渺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在書房前踟躕。大概是腳步聲驚動了屋內的人,柳千億自己推著輪椅,過來開了門。
柳千億見到她並不驚訝,輪椅後退,再度出聲請她進內。範渺渺剛邁進書房,就聽柳千億說道:“小姑一路辛苦。”
範渺渺說不辛苦,想了想,決定不與他兜圈,直截了當地問道:“但原先我以為王陵之行隻是托辭,畢竟地圖是假,如何能夠尋到真王陵?”
柳千億不以為忤,笑了笑,說道:“小姑既然去過那裡,就應當知道,地圖雖真,但王陵地圖的確是假的。”
他言語拗口,範渺渺苦思半天,才恍然大悟:“你至始至終知道,那張地圖所指,是王陵窯故址。”
柳千億微笑不答,但不回答何嘗不是一種回答?
範渺渺喃喃道,原來如此。
“地圖柳家代代相傳,到我父親手中,隻知道是與王陵窯相關。那時,家中很貧瘠,父親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想要找到王陵窯,獲取‘滄海浮珠’的秘法,從而振興家業,但是這辦法根本行不通,因為父親接連入山數次,哪怕有地圖在手,也對王陵窯故址一籌莫展。後來,父親意外燒出‘海棠紅’,更沒有尋找王陵窯的心思了。”柳千億說道,“父親沉醉於燒瓷,向來不問外事,但我與他不同,自從常家找上門,我就知道,地圖一定另有古怪。”
範渺渺順著他的思路分析,若有所思道:“因為常家並不從事燒窯,沒有必要因此乾涉柳家。”
柳千億說正是:“民間雖普遍認為‘滄海浮珠’出自王陵陵邑,也概稱它為‘王陵窯’,但由於陵邑的範圍太廣,且從未見於世,所以並未得到官方證實。為此,我特意請人去探查了常家與莊王的關係,知道常家先祖曾經追隨莊王征戰天下,常家也一度因為莊王的謀逆之罪而被打壓數年。”
不得不說,範渺渺對他的見地心生佩服:“你竟然單從常家的態度就鎖定了王陵的大概位置。”
“我也並不篤定。”柳千億說道,“唯一能肯定的是,王陵就在王陵窯附近,不會太遠,不然常家不至於坐不住,親赴新亭阻止。如果說,世上還有誰能夠找到王陵,確實隻有柳家,然而,大掌櫃多次帶圖前往,都沒有找到王陵窯故址的任何痕跡。”
想到那般鬼畫符的地圖,範渺渺麵露苦笑。
柳千億接著說道:“小姑,你該知道,不論地圖是真或假,對柳家來說都隻是禍害。索性我獻出了地圖,我想,傾儘皇室之力,要找到地圖所指,總不會太困難。屆時,縱然找不到王陵所在,柳家也另有一番推脫之辭。”
“是我誤解你了。”範渺渺看著他,問道,“但何以一開始不直接跟我們明說呢?”
柳千億苦歎道:“非是不想,非是不願,隻怕隔牆有耳。倘若讓皇室知道,他們辛苦籌謀,終究會是功虧一簣,柳家豈有好果子吃?我本隻求有驚無險,像是如今,誤打誤撞竟給你們找到王陵所在,倒在意料之外。”
範渺渺不語,柳千億兀自說了半晌,也覺口乾,轉動輪椅,要到案前喝水潤喉。範渺渺見狀,過去替他斟滿茶水,送到他麵前。柳千億道謝接過,慢慢喝了半盅,斟酌著問她道:“小姑,我聽大掌櫃說,你們見到王陵窯故址了?”
範渺渺點頭說是。
“小姑當時可曾留心附近?‘滄海浮珠’乃絕世珍品,若得其秘法,哪怕隻有隻言片語,柳家也勢必更上一層樓。”
範渺渺閉口無言,遲鈍地搖頭,說她沒有看見。
柳千億十分惋惜,一麵連連歎息,範渺渺這才反應過來,吃驚問道:“你是懷疑,大掌櫃在信中沒有跟你講實話?”
“大掌櫃雖然跟在父親身邊多年,忠心可鑒,但他極度癡迷瓷器,試想,‘滄海浮珠’的秘法若在我麵前觸手可及,我也經受不住這巨大的誘惑,所以由不得我不去懷疑,小心取證。”柳千億沒有否認,笑道,“比起外人,我當然更寧願相信小姑,我們畢竟是血濃於水的家人。”
範渺渺內心複雜,當日造訪前身墳塋,匆匆看過“滄海浮珠”的秘法,與她心中默記的隻字不差,但她並不願意它重現於世。出於一點隱晦的私心。不過這點私心,無法與人言明,好在柳千億沒有察覺,簡單問過幾句柳令襄在京中的情形,便請她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