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他是愛慕著你的。(2 / 2)

前陣子李家夫人與她的衝突,後麵還是叫柳千億給知道了。因為李家老夫人突然派人來登門賠罪,柳千億正是一頭霧水,轉過臉,見到二掌櫃麵色難看,聯想到那日是他陪著柳銜霜前去赴李家的約會,頓時心中有數了:多半是涉及到了家裡那位姑奶奶。

柳千億借口更衣,出來詢問二掌櫃那日的緣由,聽到說李家夫人當眾咄咄逼人,提出要柳銜霜守寡的言論,當即變了臉色,揮手就叫掌事將人攆出去。範渺渺聞訊過去時,剛好見到這幕,她勸說道:“老太太既然派了人來賠罪,顯然是很明察的,大爺還是出麵接待的好。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我認為,現在生意要緊,沒必要與他們交惡。”

柳千億觀察她的神情,沒有任何惱怒,看來確如二掌櫃所言,並不受半點的影響,他不免有些奇怪,問道:“當日小姑整治魯家小兒,並不見絲毫退讓,何故今日不同?”

範渺渺心想,那是很不同的,她不願承擔被魯少爺叫破私情的後果——雖不懼怕也嫌麻煩——自然隻有事先敲打他一番,而李家夫人愛子心切,比她更害怕流言影響,勢必緘口不言。對於範渺渺而言,她沒有一點威脅,就討那兩三句嘴上的利索,何必白白浪費精神與作她計較?

這些話,無法解釋給柳千億聽,範渺渺隻好道:“李太太婦道人家,平生見識不出門庭,口出惡言,實乃受限於眼界,我既日後不會與她再有來往,讓她兩步,又有何妨?”

柳千億笑道:“小姑長大了,脾氣見收。”

他話裡頗有些感慨,範渺渺笑了笑,跟他言歸正傳道:“李家來人賠禮,大爺趁機多討要些利益才是,千萬彆與他們客氣。”說著,她又根據自己近日走訪的見解與心得,提出幾點建議。

品著她的意見,柳千億突然放聲大笑,他自病來,很少做大表情,是喜是怒,外人全然窺破不了,惟自戚戚。這是範渺渺第一次聽見他暢快而張狂的笑聲,依稀間,仿佛看見了他以前的風采,她好像有點明白了為何外麵逢人都為他的際遇感到喟歎,他就該一直是這樣爽朗不拘的性子才對。

趙氏正欲奉茶,聽見柳千億的大笑,便在門前停駐,久久都不能回神。見範渺渺出來,她匆忙擦拭掉眼角的淚花,笑問:“小姑,你們在講什麼,這樣開心?”

範渺渺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柳千億推著輪椅路過,笑說:“要多謝小姑今日之言,讓我豁然開朗。”

到底是哪一句?範渺渺仍是不解他意,但看見柳千億與趙氏臉上都洋溢著真實的笑容,不禁也抿唇一笑,坦然領受了。

臨走時,柳千億交付範渺渺一件重要的事,請她與六掌櫃根據近日實地考察的窯口劄記,結合自身經驗,設計一處占地更廣、規模更大的窯口。在他們原先的計劃中,就設想好了將秘法讓渡給李家,以便換取榆次那幾處的窯址,因此,當下以江口窯址為首的柳家窯口勢必要做出調整。這幾日剛走訪完窯址,範渺渺左右無事,便欣然答應下來。

她成日在屋中埋頭書案,對照劄記,設計圖稿,柳千億則在外,為選舉新一屆新亭商會的會長奔走辛勞。

小暑的那天,範渺渺接到陶小姐的請帖,邀請她到府上參加餞彆宴。範渺渺拿到手上,先是一怔,隨後驚覺自己是許久不聞窗外事了,連忙左右一問,才知陶大人任期將至,即將進京複職,女眷們自是隨他一同,舉家遷走。

請帖上的那一日,正巧也是揭曉新亭商會新任會長的同一日。趙氏認為在家中苦等消息,實在煎熬得很,便力邀範渺渺同去陶府赴宴。陶夫人顯然是要在臨走之際做足人情世故,也向趙氏等人發來了請帖。

……

……

雖然範渺渺不回信了,但晏莊依舊堅持來信。範渺渺心裡想著乾脆不要看了,一雙手卻忍不住,一雙眼也忍不住,還是會讀他的信。他信裡即是他眼中的完整的世界,小到窗邊一朵花綻放了,到昨日他與常公子吃酒醉了,雨中遊訪京城……他都寫在信中。他在信末寫道:“所有的歡喜的瑣碎的日常事,都盼有一人足以分享。”

對於她的不回信的態度,他連隻言片語都無。反倒是柳令襄更加熱衷、更加孜孜不倦地追問她:怎麼突然不回信了?需要我替你拒絕他的來信嗎?你說他到底是個什麼意思與想法?——似此等語,不可枚舉。範渺渺當然不予理會,被追問得緊了煩了,索性全說不知道。

由於她和柳令襄通信過於頻繁,連金媽都詫異,背地裡悄悄與人說:“不知道什麼時候,兩個人好成這樣子!”

後來,柳令襄也不問了,因為她在信中寫道:“對於他無中生有的做法,我有一個高見,不知你肯不肯虛心采納?古老的詩經中都唱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詩句,他或許,隻是為了一個最顯而易見的理由呢?”

“我認為,他是愛慕著你的。”柳令襄客觀地,旁觀者清地,鄭而重之地寫道。

“不見得他就是。”臨燈寫下這樣一句話——完全稱得上是心慌意亂的一句,她忽然有點懊惱了。因為從一開始,她就知道他是,但同時也知道,時機完全不對。他們不該是現在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