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眠時間沒規律,想睡就睡,不想睡就熬鷹。”蔓延把自己的手從他溫熱的掌心中解放出來,“隨便你,忍受不了請悄無聲息地搬走,招呼都不用打,省得拌嘴。”
鮮梣依舊追尋著他的眼光的去處。
“爸爸沒反對我這麼做。”
我們之間能發生維係,不就是鮮爸爸大人的功勞麼。
還有,也不知從什麼開始,從鮮梣嘴裡跳出來的人稱代詞就是“爸爸”,而不是“我爸爸”。
人家說得順風順水,蔓延再彆扭,但也沒想過要打消他的熱情。
隨他怎麼講,我有帶給我生命的爸爸,也有毀掉我“生命”的爸爸,卻沒有你那樣負責又偉大的爸爸。
“你去洗澡,我去煮宵夜。吃簡單一點行嗎?”
“我不餓,不用麻煩。”
“但我餓得前心貼了後心,我不想我們的第一晚開始得如此尷尬。”
操!第一晚?我不覺得這三個字裡隱晦不明?
“對了,今晚我恐怕會睡得很晚,這是強迫症在作祟。我得把行李全部歸位,我會儘量不影響到你睡眠。”
空間裡多了一個心心念念之人,我要特麼睡得著才怪呢。
這麼大的房子,蔓延所占的空間卻很有限。
臥室。浴室兼洗手間。廚房。地下室是畫室,連帶著書房。
他的初衷是能不用的地方就不要給人家動,反正也就住差不多一年的時間。
簡簡單單地來。簡簡單單地走。
他清爽。事後也不會有麻煩。
衝了涼,按著習慣,剛想去廚房那裡拿塊麵包什麼的,墊墊肚子,也好去地下畫室完成善漠老師留的設計稿,但下樓就看到廚房裡忙碌的身影,他的心緊跟著一跳。
他的新室友在煮飯。兩個人的宵夜。
他現在不是一個獨處的旅行者,而是有了陪伴者。
這人世間怎麼會如此捉弄人的?
前麵的快十八年的人生,最親近的除了奶奶,鬆鼠,以及後來者的包箏,再沒有誰能成功進入他的領域。
提示音都沒有,老天爺就把一個人硬生生地塞進他的人生窄縫裡。為什麼?
你的人生有虧欠,上天會有憐憫心,來彌補你的所失去?
不是失去,而是他裡程裡壓根就沒有好不好?
“小延,開飯啦!”
他警醒一看自己上身,什麼玩意兒,連上衣都沒有穿,隻有下麵一條五分長的舊牛仔褲剪成的短褲。怎麼好穿成這個德行去跟“心上人”就餐。
他剛要轉身回樓上換衣服,卻沒想到鮮梣已經攔在了他的前麵。
“想去抽支煙,緩解不適應是麼?”
蔓延的頭發還濕著,往下滴著水珠,順著後頸,流到纖瘦的背上。
即使是冬天,他也沒有吹頭發的習慣。家裡沒條件,再者,那種嗚嗚的吹風機的聲音聽著讓人心煩。
流火的七月,一個男孩子,不可以瀟灑點嗎?
活著都是一種艱難,哪裡有心情照顧那些毛發的死活。
“你適應?”蔓延反問,“你在自己的家裡不是一個人住吧。”
“有兩個阿姨,司機大叔,”鮮梣頓了幾秒,“還有一個助理隨時可以傳喚。”
錦衣玉食啦,又眾星捧月,指的就是你。
我再特麼跟你比就是找死!
鮮梣看到他眼神裡疑惑的意思,便又道:“阿姨不用跟過來,她們把我的房子照顧好就行,司機大叔用電話聯係,至於助理,還是讓他等在公司裡吧。”
“你能確定能過自力更生的日子?”
“所謂的自力更生就是全無顧忌,隻剩下我們兩個人的自由自在。”
不跟你玩拚圖,拚不過你的伶牙利齒。
就這樣吧,也不在乎讓他再惡心一把。
灶台是灶台,就餐的地方大得不像話,彆說兩個人,再添個幾口子,也不會嫌擠。
蔓延當初就覺得這房子給他住顯得過於奢華了,有了對麵的人物做參照,他突然有了一個浮想聯翩:難道今天這一幕的發生是人家早預謀好的?
不可能!
他一再地警告自己,他有何德可能,值得誰為他有如此大的陣仗?
一碟淋了麻油的手切鹹菜,一盤糖醋排骨,兩隻雪白的嗆麵饅頭,兩碗玉米仁蝦仁小丸子湯。
老街奶奶菜譜的升級版本。
奶奶的鹹菜不會切得這麼精細。奶奶燉的排骨比這個的肉多。嗆麵饅頭好像就是老街門口那家饅頭店的味道。至於丸子湯麼,奶奶的湯裡不會放這麼多粒玉米,而且隻有在過年過節才會放蝦仁兒,小丸子倒眼熟。
“丸子是奶奶給我們做好的,我放在保鮮,夠我們吃幾頓的。”
“奶奶啥時候給你做的丸子?”
“今天,我把我那邊的阿姨撥過去一個,專門照顧奶奶。奶奶年紀大了,身邊沒個人不行。”
蔓延瞪視著鮮梣的眼睛,你乾嘛把我的憂愁全解?
“所有的食材阿姨會給我們準備好,我隻是進一步完善而已。”
好,現在我就上了仙台,享受人間最優待遇,做個完整的吃貨。
吃這頓夜宵的過程,對蔓延而言就是一個純粹的自我抗爭。
在新室友的麵前,吃飯要拿姿拿態,不能撒開歡兒。
用一個字概括,真踏馬“累”!
沒等鮮梣撂筷兒,蔓延丟下喝空的湯碗就奔上了閣樓的陽台去吹夜風。
“小延,你的畫室我要分走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