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漠看到學生在發呆,心下有些焦急。
蔓延天性不貪吃,對於海鮮就那麼回子事兒,考他等於拿一把鈍刀割老師的肉。
但善漠對著“金主”不好多嘴多舌,不是不敢,而是摸不透鮮梣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不知藥方子,當然就不知治的是什麼疑難雜症。
“提問題都是由淺入深,你一上來就給端個‘費馬大定理’,我這個數學沒考過八十分兒的,能答得出來就是‘反常’了。”
善漠暗暗伸出大拇指,對著空氣一通讚歎:要不蔓延把鮮梣吃得死死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被踩得稀爛也是活該。
鮮梣氣得直點頭,“叫不出名字,您先嘗嘗,到底是啥玩意兒,能給指定出海陸空的區域來,也能給個一兩分的。”
“對對對,蔓延,你嘗嘗,愛吃不?”
善漠隻能和稀泥。
蔓延把那個“白玉”般的小東西放到嘴裡,嚼了嚼,搖了搖頭,“不知道是海裡遊的,天上飛的,還是地裡跑的。”
善漠笑噴,拿紙巾直擦嘴。
鮮梣不笑,再夾了一個小小的蛋放到他的碟子裡,還賭氣發願地說:“你再說不認識它,老師,我這輩子都不再吃這道菜。”
“啊?”
跟誰置氣呢?自己挖的坑,結果活埋了自己。
老師太難做了,算來算去,你不是難為人家蔓延,你是在難為自己。想教他學菜名兒也犯不著非得采用這種極·端的方式啊。
我剛為人父,對於怎麼哄孩子(而且還是一對)根本沒有過來的經驗啊!
蔓延夾起那個小蛋蛋就往嘴裡放。
“奶奶養了多少年的笨鶉,我就賣了多少年的小笨蛋,考這個就是多此一舉。”
“算了算了,”
善漠總算摸清了航向,站起了身,對他們道:“蔓延你彆糾結,鮮梣你也彆心焦,將來鮮氏設計師的位子,蔓延指定跑不掉的,一碼歸一碼。還是我來教教你們,十幾味食材,鮮梣,就是你也不一定都叫得全。”
給台階,鮮梣就下滑。
他夾起一樣,善漠介紹一個。
當他舉著杏鮑菇時,“蔓延不喜歡吃它,隻能我免為其難,要是把它丟進垃圾桶的話,回頭又給我擺‘陰晴臉兒’。”
善漠把杏鮑菇搶了過來,“我喜歡吃。”
佛跳牆差不多被消滅光的時候,蔓延禁不住問道:“第一個它叫什麼名字?”
“瑤柱。”善漠吃著墨魚說,“我是離不開海鮮的,可惜你們吃不慣這口兒。”
“我們北方人對那種海腥味不太感冒。”
蔓延平時是冷漠慣了,非逼死胡同裡不往外蹦字兒。
可鮮梣就與他相反了,處處擺龍門陣,占上風,而且喜歡鑽空子拿錐子紮人心的那一種。
“曾家的祖輩是揚州人,幾代下來,蔓延骨子裡烙上的都是北方的狂野。”
還野呢,你就直接說我少了南方人的靈秀,正牌一個粗獷漢子不就得了。
鮮梣讓出租車在小區門口停了,他牽著男孩走上了幽靜的紫竹林道。
路燈隔很遠隔很遠才有一盞,有也等於無,遠遠的萬家燈火,並不比那燈光更遜色。
竹林的隔壁有湖水聲,湖水裡有魚在遊,嘩啦嘩啦的聲音儘數傳到他們的耳邊。
他們的鞋子敲打在石板路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也敲打著二人的心靈。
心靈似鏡,鏡如淨,沒有汙垢,清爽得讓人心動不已。
鮮梣把他的手指捏得很緊,前麵的路仿佛沒有儘頭,就這麼一步一步地丈量,數到了近在咫尺。
“你就是骨子裡揚州人,誰也抹殺不了的。”
誰想殺我有什麼好處嗎?
林梢有小鳥飛過,在他們的頭頂扇動翅膀,驚叫著飛逝。
一片夜景,給蔓延的臉龐增添了冷酷的色彩。
鮮梣停住腳步,把他的頭攬在自己的頸窩上,“我追逐夢想,總以為一馬平川哈,不小心還是著了道,和諧著,還誅人心。”
說我呢吧?想象我應該是乖巧的貓咪,卻不知捧在心裡的叫“紮手”。
也許這頓晚宴太過熱鬨,讓蔓延在興奮之後的餘波就是犯了懶病,遇到了溫暖就往裡紮,但他不要做鴕鳥。
“每天車接車送,工資加倍,你不用替善漠鳴不平。”
我說了心中有不平事了嗎?
“強擰巴著學了一些飲食知識,就這麼不甘心?”
你強迫我學它乾嘛,我又不打算當五星級的廚師長。
“偏門知識可能用不上,但心裡有那麼個東西,跟沒有底氣就是不同。”
鮮梣用手摩挲著他的耳垂兒,“我就是想讓你增添一點除‘正事兒’以外的樂趣,還委屈啦?”
在前頭一盞路燈的下麵,出現了個很小的身影,而且那“物”還發出了“汪汪”的聲音。
這是誰家的狗狗被遺棄在深更半夜的路邊?
是主人不打算要了,還是狗狗走失了沒找著?
那隻小畜生也看清了來人,就衝他們狂吠不已。
“要命!”
蔓延拍開鮮梣的爪子,又跑出了他的懷抱,“小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