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將錢款打至以下賬戶,謝謝配合。」
除了這些,再無其他。
翻來覆去都沒看見聯絡方式,擁有著無往不利美貌臉蛋的大貓,罕見地哽住。
……
車子駛離酒店。
由希扭頭朝後方瞥了一眼。
淡青色的飄絮淹沒天地,洋洋灑灑的雪花之中,青年一身純黑大衣,身姿筆挺、巍然不動。
她斂回視線,輕輕舒了口氣,緊張的心跳漸漸也趨於平緩。
方才居酒屋內,五條就像被打開了什麼開關似的,侵襲性與壓迫感一下拉滿,叫她忍不住有點戰栗。
此刻遙遙相隔,她才覺得那束躥上尾骨的電火花啪地熄滅。
而且,她還察覺到一件事。
五條似乎很熱衷於讓她看他的眼睛,在公園是,在居酒屋也是。
想到這,由希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酒店。
車子平穩行駛,那道高挑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直至徹底被茫茫風雪所吞沒。
這是她最後一次見到五條。
居酒屋的小票與電瓶車的修理費用,五條沒有直接轉賬給由希,而是選擇了以物償債的方式抵消欠款。
由希在門口發現了一個快遞。
拆開快遞盒,裡麵是一枚逼真漂亮的百合花發飾。
發飾下麵壓了張紙條,紙條上的字蒼勁有力,又不失隨性與飄然。
由希取出紙條一看,發現是五條給她的留言。
上麵提到了發飾的作用,說是一次性特製發飾,能放出容納單人的小型結界,從咒靈的襲擊中保護她。
五條是術師,有這種東西也不稀奇。至於她家的地址,也有可能是問七海要來的。
由希美滋滋將發飾戴好,覺得自己真是撿到大便宜了。
她快樂到忍不住嘿嘿傻笑。
一頓飯加一些修理費,換來一個保命道具。
怎麼想也是她賺大。
*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
由五條悟領頭,術師與詛咒方時隔千年的全麵大戰,在東京新宿徐徐拉開血色序幕。
五條悟一人迎戰詛咒之王,重傷消失。
*
小屋暖燈照耀。
由希漸漸從回憶中抽身。
下午遇見乙骨時的話還隱隱在耳邊回蕩。
“五條老師他……出差地方比較偏,還沒回來。”
有著一張俊秀麵容的少年聲音溫和,垂著烏黑瞳眸。長刀收鞘時,他看起來與性格好的普通學生無異。
“至於五條老師養的貓,為什麼會走失——”
乙骨憂太露出一點微妙神色。
“通過監控發現,貓是自己偷跑出去的。大約是途中遇見了咒靈,又或者蓄意報複的詛咒師,所以才會留下傷口。”
“啊,詛咒師是指拿咒力胡作非為的那些人。”
“西園寺小姐,你或許也察覺到了。這隻貓不太普通,它是……嗯,一隻神奇的術師小貓。”
一口氣說完這些,少年不自然地往上抻了抻劍袋,撩起眼皮看她一眼,又很快避開。
他為難道:
“五條老師很感謝你救了貓,但他現在暫時回不來。所以這隻貓,能否麻煩西園寺小姐再接著照料一段時間呢?”
乙骨說的是“一段時間”。
也就是說,等五條回來了,她就得乖乖把大白還回去。
——把大白還回去。
由希剪開砂糖袋子,魂遊天外地搖了搖,拿過還剩個薄底兒的食鹽小罐,啪一聲擰開,看也沒看,三魂飛了七魄,機械地嘩啦啦往裡倒。
砂糖往外倒出不少。
四處散步的五條貓看見了,趁由希不注意,偷偷摸摸跳上台子,貓貓祟祟拿爪子攏過一點雪白結晶,伸出粉嫩小舌頭舔呀舔。
由希渾渾噩噩飄到冰箱前,取出速凍水餃,哐哐下鍋。
過一會,她關了火把水餃撈出,放到貓咪專用的淺藍色可愛造型盤裡,語氣縹緲恍惚地招呼著五條貓:
“大白,開飯了。”
“咪嗚。”
五條貓邁著優雅貓步走過來,抖抖胡須,拍拍餓得扁扁的肚皮,嗷嗚一口叼起一隻水餃。
五條貓開始咀嚼。
五條貓表情僵住了。
五條貓呸呸兩聲,嫌棄吐出餃子,拿爪爪一掌拍遠。
白的皮紅的芯,分明還沒熟。
五條貓控訴地“喵喵”兩聲,背對著它的鏟屎官好似完全沒聽見,悠悠拿出個垃圾袋,轉到貓砂盆前,好像是想要將沒用上的貓砂全部處理掉。
五條貓看著她抄起小鏟子,一鏟一鏟,往它專用的水碗裡堆貓砂。
愣是沒一鏟順利送進垃圾袋。
“……”
五條貓看得無語,撲過去護住自己的獨苗苗水碗,拿蓬鬆毛絨的大尾巴輕掃由希褲腿,嘴巴裡冒出一連串嘰裡咕嚕的“喵嗚”聲。
由希失魂落魄地低頭,葡萄似的瑩潤杏眼直勾勾盯著地上那團超大奶油爆米花。
片刻。
她彎腰抱起五條貓,憂鬱得好似霜打茄子,焉巴巴地講起今天遇見乙骨的事。
“怎麼會……明明是我撿到的貓。擁抱也好順毛也好,給你起了名字也好。本來應該是雙份的快樂,可是、為什麼……”
這種事情、這種事情……不要啊!
如果是剛撿到貓那會兒,她與大白感情不深,雖有不舍,還回去也就還回去了。
如今與大白一起經曆過生死困境,一人一貓培養出深刻的革命情誼之後,她內心的不舍已經瘋狂竄到了臨界值。
她就像被黃毛強行牛頭人卻苦於實力而無法反抗的沒用苦主一樣,無力摸著貓咪柔滑皮毛,嗚嗚咽咽暗自垂淚。
五條貓豎起又尖又彈的三角耳朵,聽出由希話裡對貓的戀戀不舍,不由沾沾自喜地翹起雞毛撣子似的尾巴。
它昂首挺胸,美麗的藍眼睛撲閃撲閃,抖著細細胡須,神氣得好像打著領結登台亮相的明星小貓。
為了回報鏟屎官的愛,五條貓使勁拿小腦袋蹭著她的睡衣,努力將她身上的每一寸都沾染上貓貓的氣味。
遇見乙骨的經曆講完,由希愈發抱緊了懷中的貓。
想到五條會美滋滋將大白抱回家,而她得獨守空房寂寞度過餘生,隻能守著大白留下的貓毛草草過活,由希醜惡的嫉妒之心頓時爆發了。
她露出陰惻惻的惡巫婆表情,小臉扭曲,渾然忘記自己才是後來的那一方,沒理找理,胡攪蠻纏,用心險惡:
“搶貓賊五條,最好一直彆回來,直接定居在深山老林裡。回來就詛咒他長痔瘡,桀桀。”
五條貓身體一僵,幽幽抬臉,也不亂蹭了。
那雙藍眼睛一聲不吭地盯著她看了好一會。
先前的洋洋自得驀然褪去,它舉起一隻貓爪,軟彈肉球啪嘰一聲,無比氣悶地拍上了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