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現在永遠在變誰也無法抓住她變化的規律,我也不能。”她伸手向前一抓,前方的藍方塊變為水霧四散而去,最後緩緩落入河中隨其奔流向前,“看得見抓不住,這就是現在。所以我、我們誰也不能再見到維爾丹尼,她永遠活著,不用變成我這幅樣子。”
她譏笑自己:“我是命運女神,可早在很久以前她們——我早就死了,死透了,我的存在意義是什麼呢?我原本是不知道的,我最開始誕生的時候什麼都不知道,那個時候的我真的比你們這些人類還要愚蠢。”
蕭故默默地聽著,心道怪不得修道院院長到最後都沒能等到天主拯救他的孩子們。他根本就是信錯了神,這裡的神是北歐的和天主教沒半點關係。
他蹲下身來他從時間河中掬起一捧水,水爭先恐後順著他手中的縫隙流出,一滴一滴落回河中再不見蹤跡。他甩了甩手上沾著的水珠:“但你很快就發現了自己和沃德女神還有斯考爾德女神一樣能夠掌握萬物的命運?但這樣說好像也不太準確。”
蕭故沉思:“畢竟你是她們意識的某個載體,而且諸神早已死亡,世界之樹早已凋零,你怎麼能夠擁有神的力量。你是未來的過去也是過去的未來,你不屬於現實的時空,所以你自己造了一個空間出來?”
諾恩斯笑了笑,但笑意不達眼底。她沒有直接回答蕭故,隻是莞爾調笑:“你好聰明哦,好可惜不能讓你陪我聊天。這樣說你也知道我不知道現在以及現在的未來,我是殘缺的她們,我知道的隻有既定的過去和……”
她仰起頭看向時間河的彼岸:“……過去既定的未來。”
蕭故覺得她這話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過去既定的未來如何能發生。但諾恩斯隻是笑,什麼也不說,她什麼也說不出來,她在時間河的彼岸看到了蕭故的過去,那是他既定的未來也是他和陸琛以及眾多人痛苦的根源,而要追溯起來,一切痛苦絕望的根源都來自於她。她想要能夠堂堂正正存活於世,可她的存在於那個諸神末日已死的世界來說是一個悖論。她能夠活著但無法忍受在新的世界規則之下苟活,就算她是她們意誌的延伸,並非真正的神明,可對於她自己來說她就是神,這個世界唯一的神。
她不能在那個世界大張旗鼓地修改人們的命運,但她可以“邀請”他們到這兒,這個屬於她掌控的世界。到了這兒他們的命運由她接手,畢竟他們都是自己“自願”來這兒放棄了那個世界,那麼那個世界自然也就放棄了他們。畢竟她的生活很漫長也很無趣,如果整日操控的命運全都是自己設定的提線木偶也就太沒有意思了。可是……她現在有些猶豫了,她在質疑自己做的是否正確。
一切都是因為她在時間河看到了蕭故本來離開了這裡,這個帶給他無儘痛苦的地方,明明他回到那個世界後,世界意識會清空他在此的記憶,明明他有了新的青梅——蘇厭代替了陸琛原本的位置,可他就是能夠發現不對,他沒有和世界送給他的那個女人蘇厭在一起,反而和她稱兄道弟。然後就是命運的轉折點,他的心躁動不安,他放棄了一切投身於對時光機的研究,他發現了問題。
他對蘇厭的一些莫名產生的陌生感以及心頭忽然湧現出的痛,對,就是痛。
就好像空了一塊,那剩下的心不是完整的,是殘缺的。
諾恩斯看到蕭故在行將就木的時候終於完成了他的心願,理論上的時光機被研發出來。所有的人都認為他對時光機的執著就是為了修改自己的過去用來改變自己的未來,讓自己能夠擁有各式各樣的未來。其實他們隻猜對了一部分,他確實是想要修改過去,但不是這個時間點的過去,是另一個時間點的過去。
那個他與陸琛同存的時間點。
不過陸琛已經被自己拐進古堡,原時間線也沒有他了。蕭故沒有完全意義上的成功,當然也沒有失敗。在時光機進行時間穿梭的時候擾亂了原本既定的軌道,也就是所謂的命運。他沒有到陸琛所在的時間點,但他再次進入了古堡,時間的混亂順帶著蘇厭也進來了。
諾恩斯沒想到能有人能夠在記憶消失的情況下依舊愛著一個人,她承認自己有被感動到,這是她漫長生命裡第二次感覺到酸澀,第一次是知道她和現在不可能糾纏在一起,哪怕是分毫。
她想這就足夠了,這樣的遊戲持續太久了已經夠了。她隨手將時間河攪起巨浪,那些河水變成水霧消散於空中。這裡的所有人命運都在轉變,命運的齒輪又一次開始轉動,快過光,快過時間。她聽見自己說:“應你之約,自己想辦法過了這場晚宴吧,我相信你可以找到抓住自己想要的,再也不見了。”
這是蕭故聽到的來自諾恩斯最後的聲音,帶著遠古的歎息聲,轉而消失不見。她不見了,時間河也不見了。他看到了一條路,路的儘頭有光,光是那扇門。她說他能夠抓住自己想要的。
他的手搭在門把手上低聲謝道:“承蒙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