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臨近墓地的地方,季夏明白了她的“不好”源於什麼。
聽薑弱羽說,她爸媽走的時候她還很小,媽媽是在爸爸過世後離世的,所以爸爸被她葬在這個地方。但是媽媽離世後,並沒有什麼親戚為她打理後事,早早去到了福利院的薑弱羽也是在後來從季豪雄那裡聽說,他幫忙把媽媽安葬在了她爸爸身邊。
季夏詢問她地址的時候,她很篤定。可是提起是季豪雄說的這話時,她還一副有所懷疑的樣子。
麵對季夏的疑問,薑弱羽支支吾吾沒有解釋。
城西是去商場那天季夏帶薑弱羽來過的地方,也就是說薑弱羽的父母其實是葬在他們老家附近的。不過說是公墓,這一片其實更像是村子裡的祖墳,因為是位於田野深處的土包,而且很多人家連碑都沒有立。
清明時節雨紛紛,昨日和今早都下了一些小雨。田間的泥土路不太好走,還好薑弱羽和季夏都有一些經驗,相互提醒帶上了膠鞋。
首都的各個公墓都已經禁止燒紙和放鞭炮了,但是像這樣的“野墳”少有人管,薑弱羽就從路邊的小販手上買了香和紙。
季夏一手拎著這些東西,一手拿著手機照亮。她小心翼翼走在前人鋪平的“路”上,而前人正艱難地開辟著前方未知的領域。
她踩在薑弱羽的鞋印上,步伐相對要輕鬆一些。隻是此刻,她的心情有些複雜。
季夏凝視著薑弱羽搖搖晃晃的背影,心中回想到了幼時隨鄉裡的村民一起去掃墓的場景。最初的時候她不懂對已逝親人會懷有什麼樣的感情,聽著那些與她毫無血緣的人哭著訴說對家人的思念,嘮叨且無用地祈求先祖保佑,她的心中都是無波無瀾。就算等到過了些年,村子裡的一些看著她長大的人開始離去,學了知識,知曉人都會生老病死的她,心裡也隻是有了一點遺憾和感慨。
對於季夏而言,世上的親人隻有福利院的老院長以及在各方麵支持著她的慈善家姐姐而已。老院長聽說年輕時候參過軍,所以身體一直硬朗,今年就要過九十大壽了,季夏有點遺憾可能無法回去為他慶生。而姐姐……
季夏本人在情感上和顧時悟一樣都是很淡薄的,她清楚地知道這一點,也被很多東西教導了在現代社會談感情是一件會吃虧的事,所以季夏一直不去嘗試了解沒有主動發生在她身上的情感,包括父子之情母子之情和愛情。
薑弱羽抱著束從自家花園裡摘的白玫瑰手舞足蹈,她這樣可能是為了保持平衡,但是季夏卻也能看出她此刻內心的激動。
啊,真是奇妙,連我也被帶著有點激動了啊,真想快點去看一看夏美寧媽媽的墓呢。
季夏低下頭小幅地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她很快就放下打了個哈欠,懶懶地提醒道:“小心彆這麼急,等會兒摔個狗啃泥可就丟死人了。”
“沒事!”薑弱羽滿不在乎,“隻要沒遇到蛇就好。”
原本當是來踏青的季夏一個激靈:“蛇蛇蛇蛇蛇?”
我去,幾年沒回村,竟然把這玩意兒給忘了。
薑弱羽回頭看了她一眼,笑道:“放心,我們這不是穿了膠鞋嘛。”
季夏見她又看到了自己的窘態,心裡又隱隱有些生氣。
她不動聲色把這股氣壓了下去,催問道:“我們還要多久到啊?”
“已經到了,前麵就是。接下來隻要找到……”
薑弱羽說到一半突然噤了聲。
季夏已經加快速度走到她身邊了,見薑弱羽盯著前方暗沉了臉色,她也看了過去。
在大小相差不多的墳包中,為數不多立了碑的墳包要更顯眼些。且天還未亮,會在此時就來這掃墓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季夏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微弱火光邊的身影,從長發和裙子,她判斷這是個女子。她這個角度看不清這人的臉,薑弱羽也一樣,但是薑弱羽的表情卻說明她一定認出了這個人是誰。
季夏心中有個猜測,可她不明白為什麼那個人會來這裡。
在這裡傻站著也沒有意義,她低聲對薑弱羽說道:“走吧。”
薑弱羽沉默了幾秒,輕輕地點了點頭:“走吧。”
黑暗中任何光亮都會特彆明顯,何況她們剛才還用手電在一群墳包上照了一圈,站在那邊的女子不可能沒有注意到她們。
廖可身穿白襯衫和黑色包臀裙,側著身子緩慢將目光從火堆移到迎麵走來的兩人身上。在看到薑弱羽的臉時,她露出了嘲諷的神色,而在越過薑弱羽看到季夏時,她又表現出了深深的厭惡。
薑弱羽腳步停在了距她一米遠的地方,不過就算不停,前麵也有一個火堆能隔出個安全距離。
廖可看著她停下後玩味地笑了。
季夏直覺現在的廖可很危險,烈性的紅酒味信息素在空氣中緩緩擴散,其中的敵意和攻擊性都讓廖可比起Omega更像個Alpha。
季夏也不敢輕舉妄動,她的目光隨著廖可的行動而行動,注視著廖可將手上的一束白菊放在了墓碑邊靠著。
季夏快速掃了一眼墓碑上的字:故,父鄭學斌,母薑穎月,生卒1980-2008年,女廖可、薑弱羽敬立。
1980年,薑弱羽真實世界的出生年就是1980,她和“薑穎月”的姓相同,在這個世界應該是母女,但是在現實世界中呢……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為什麼女兒的名字中還有一個“廖可”,廖可和薑弱羽都是鄭學斌和薑穎月的女兒嗎?可是,廖可不是廖成功的女兒嗎?季豪雄發過來的消息中也提到過廖可的母親,難道她和薑弱羽同母異父或者是同父異母?
季夏還注意到了一點不對,在墓碑邊上靠著的不止有廖可放上去的白菊,墓碑另一邊還擺放了幾支看起來是剛摘的梔子花。
昨晚的事在前,季夏對這花也快PTSD了,更奇怪的是這應該不是廖可帶來的花,那難道還有人在她們之前祭奠過嗎?
在她思考的時候,廖可已經起身繞過了火堆。感受到來者不善的薑弱羽往後退了退,正好靠在了沒有動作的季夏身上。
這樣接觸肯定會被誤會吧。
季夏知道這一點,但是在步步緊逼的廖可注視下,她一時竟有些無法動彈。
“冤家路窄啊。”廖可冷笑著說道。
一步,兩步,她抬起了手,整理了一下袖口……
季夏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廖可要做什麼,身體就已經迅速行動抓住了廖可將要扇到薑弱羽臉上的右手。
廖可使勁想把手腕抽出來:“你!放開我,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