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勇年書房內。
他端坐在書桌前,眉頭緊鎖,視線打量著麵前的少年。
夜風襲來,燭火跳動,少年身姿挺拔立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像是一把不再鋒利的鐵刃,立身於荒涼而寂靜之中。
可明明在不久前,徐勇年還曾見過他在戰場上大放異彩,可與皓月爭輝的模樣。
“唉。”徐勇年心中感慨時過境遷,忍不住歎了口氣。
他說道:“今日人多,我不便問你,你與徐伯伯好好說說,你的赤月靈草是從哪兒得來的?”
徐勇年並沒有自稱父親,而是用了一個對於他和秦雲忱之間來說更加熟悉的稱號。
秦雲忱知道徐勇年這是仍不信他能培育出赤月靈草。
畢竟他靈根被毀,是個人儘皆知的廢物。
秦雲忱沒有多言,從懷中掏出一拇指大小的白瓷瓶,上前幾步,將其放在徐永年麵前的桌麵上。
“徐伯父,聽聞您左臂因在戰場上受過傷,一到陰雨天就會不適,這瓶中丹藥是我用寧元靈草煉製而成,您服下後,右臂的傷應該能有所好轉。”
徐勇年雙眸大睜,驚訝道:“寧元靈草?這竟是寧元靈草煉製的丹藥!”
秦雲忱垂眸應是。
寧元靈草珍稀程度不輸赤月靈草,都是修仙界才有的上品靈草,這樣珍貴的東西,便是皇宮中都沒有,秦雲忱卻能一下拿出兩個。
徐勇年怔怔望著麵前鎮定的少年,問道:“莫非,你真能培育靈草,可你不是靈根被毀嗎,你是如何做到的?”
秦雲忱:“萬物有靈,晚輩似乎能感受到草木的心音。”
培育靈草時,他似乎能聽見它們的聲音,例如培育這寧元靈草時,它說渴了,他便澆水,它說餓了,他便助它吸食天地間的靈氣,隻是這株靈草還尤為嬌氣,平日裡見到一點光亮便哭鬨,隻肯在初弦之時出去。
但隻要按照靈草的心意悉心照料它們,待它們化魂離去時,這株靈草便培育成熟了。
徐勇年聽了驚歎不已,他激動道:“我曾聽說,培育靈草需要修士以自身靈力灌溉滋養,品質越好的靈草所需靈力越多,像寧元靈草這樣珍貴的上品,唯有金丹修士才能培育得出,如今的你隻是個普通凡人,竟卻有如此天賦。"
徐勇年說著,眼眶微紅,道:"是了,你的父親可是能以凡人之軀揮動天地浩然劍的奉天神將,隻可惜,今後再也沒人能拿得起那把劍了……"
秦雲忱聽著徐勇年的話,雙眸黯然灰蒙。
天地浩然劍乃上古神器,有劍靈守護,父親死後,劍靈不肯再認主,此後無人可以再拿起那柄神器,如今,那劍還立在父親死去的位置。
徐勇年歎了口氣,走至秦雲忱麵前,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小子,虎父無犬子,你有這樣的天賦,就算今後不能再修煉,也能大有作為,不算埋沒了你父親的名聲。”
秦雲忱卻心知,自己不能就止於此。
他必須要執劍。
秦雲忱單膝跪地,請求道:“徐伯伯,我還有用,我想再回伏魔鐵騎。”
伏魔鐵騎是秦大將軍曾親率的軍隊,他們守在奉天與妖魔兩界的交彙處,護百姓太平。
普通凡人自然是沒有能力與妖魔抗衡的,可秦將軍手握上古神器天地浩然劍,妖魔無不畏懼,因為他的守護,奉天相比其他國家,極少有妖魔作亂,渡過了難得平靜的三十年。
秦雲忱今日嶄露鋒芒,便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重回鐵騎。
“這……”徐勇年神色猶豫,他沒想到秦雲忱修為被廢,受了那樣大的打擊後竟還敢回去。
可這孩子當初誤闖魔界,秦將軍不舍親子,孤身去往魔界救回他,自己卻再也沒有回來,伏魔鐵騎也因失了秦將軍,與妖魔的對峙變得十分吃力,短短半年不到,人數就從五千三百人銳減至五百,覆滅已是必然,奉天也因此陷入妖魔作亂的困境,如今他已然成了奉天的罪人,除了徐府,哪裡還能容得下他。
徐勇年語氣複雜道:“我知道你如今修為被廢,心有不甘,也為此受儘了委屈。你放心,有徐伯伯在一日,就必能護你周全一日,你且安心待在徐府。”
秦雲忱抿唇沒有應答,他知道徐伯伯要他留在徐府是好意,可父親當日為了救他,如今屍骨還在魔界受辱,他不配躲在徐府苟且偷生。
這兩瓶靈藥已經足夠還清徐家的救命之恩,他是時候離開了。
“你與落兒之間的事……”徐勇年扶起秦雲忱,說起今日喚來秦雲忱說話的主要原因。
他不是不知道自家女兒的嬌縱,平日裡捉弄雲忱是過分了一些,可那畢竟是他的親女兒,他忍不住偏心,徐勇年道:“落兒年紀還小,性子頑皮,可她心不壞,是個善良純真的好孩子,今後我不會再讓謝廷安上門,今日的事你也不要往心裡去了。”
秦雲忱回憶起今天的事。
那位向來蠻橫驕縱的大小姐,竟也有不一樣的一麵,為救祖母,抵抗著眾人的反對試藥。
“晚輩不敢。”秦雲忱道。
他走前會留下和離書一封,昭告大小姐的清白,放她自由。
“她年紀小,你多讓讓她,當初為了保住你的性命,我隻得讓你們在匆忙之下成親,是我虧欠了她……”徐勇年輕輕歎息了一聲。
是了,那位大小姐雖然惹人厭煩,但到底是他虧欠徐家,從前的一切就當做是還債了。
秦雲忱按捺下心底的厭惡,應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