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需要、被人所期待、被人賦予希望。這是他從楊一北眼睛裡讀到的。
眼睛很酸澀,想哭又沒有眼淚。
楊一北為謝星塘蓋好被子,順勢把人攬在懷裡抱著。
謝星塘不習慣卻沒有反抗,楊一北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拍著,像哄小孩一樣。讓他覺得溫暖又安心。
謝星塘緊緊抓著楊一北的衣角。帶有私心的,想把他留下,那怕就這一晚。
楊一北察覺到了,雙手抱的更緊了些:“彆害怕,我會陪著你,睡覺吧。”
“你為什麼會有我家的鑰匙?”在睡覺之前,謝星塘問。
楊一北愣了一下,說:“這是備用的,我以為阿叔給你說過,要還給你麼?”
謝星塘搖搖頭,“不用了。”
早晨陽光照進小屋,光打在玻璃上可以看見彩虹的顏色。謝星塘動了渾身沒什麼力氣,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
楊一北好像走了,可能是早上走的,也可能半夜就走了。他沒有陪著我。
謝星塘越想越覺得頭疼,他扭頭看見一杯水和一團發病時被他捏的皺巴巴的糖紙。
糖紙應該是在他睡著的時候拿走的,楊一北不會以為他是變-態吧,一張糖紙留這麼久。
頭更混亂了口中也泛起一陣苦澀,謝星塘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驚訝的發現水是溫的。
突然起居室的門被推開,楊一北端著一個碗走了進來。
“醒了?有哪裡不舒服麼?”放下碗,楊一北走近手在謝星塘額頭探了探。
一點也不燙,甚至還有點涼。
謝星塘微微側頭,他聞到了楊一北嘴裡話梅糖的味道,有點甜。
“我是抑鬱症,不是發燒。”他說。
這也是他第一次向彆人坦露的病情,說完似乎比想像中的更輕鬆。
以往他努力偽裝成正常人的樣子,不讓彆人知道他生病了,可無論怎麼偽裝依舊是不合群。
小貓扮演不了老虎。
楊一北笑了笑,從兜裡拿出一個罐子塞進謝星塘手心裡。
罐子是透明的,裡麵裝的好像是糖紙。什麼顏色的都有,還被裁剪成了不同的形狀。
“送給你了,”楊一北看了眼桌上皺巴巴的糖紙說,“我小時候也喜歡收集糖紙。”
“謝謝,”謝星塘說,雖然楊一北誤會了,他並不喜歡收集糖紙。但他喜歡這個誤會的禮物。
“不要丟了,你手裡拿著的可是我的童年。”
經楊一北這麼一說,謝星塘感覺這個玻璃罐子更貴重了,他小心翼翼的放上桌,生怕手一抖就給砸了。
“吃點東西吧,早上剛蒸的蛋。”冒著熱氣的蒸蛋被放在謝星塘麵前,他拿調羹戳了戳,很軟。
楊一北又接著說:“昨天一夜沒回去老張還以為我被狗吃了,今早急得差點報警。”
謝星塘含著口蒸蛋仰頭,楊一北笑起來讓人感覺很溫暖。
“謝謝你,楊一北。”
“人都會遇到困難,我隻是恰巧路過幫到你。”楊一北說,“你搬來的第一天我就說過,你有困難我會幫忙的。”
“我這幾天要出去帶團,我希望等我回來後還能看到你,好麼?”楊一北的語氣像是在哄小孩。
“好,我會努力活下去的。”謝星塘承諾。
“拉勾。”
兩個大人像小孩一樣許下諾言。
接下來的幾天,楊一北出去帶團了。謝星塘和往常一樣坐在櫃台前,和平時不同的是他沒有再發呆。
謝星塘把玻璃罐子裡的糖紙都倒出來,一個一個分辨它們的形狀。
這個紅色的是蝴蝶、白色的是兔子、黃色的是金魚、藍色的是飛鳥,這個彩色的不知道是什麼,反正挺好看。分辨完後又把它們一個一個裝進去。
突然,他看到一張白色的紙,被折疊起來了,好像是紙條。打開紙條從裡麵滑落一朵褪色的小紅花。
幼兒園老師用來獎勵小朋友的小紅花。
紙條上麵是娟秀的字跡:小北,媽媽沒有拋棄你,媽媽去找爸爸了。小北,活下去。
把紙條重新折疊好,小紅花夾進去。捏著紙條謝星塘想,他是不是忘了拿出來,自己要還給他麼?
那個走的很慢的老太太每次路過南雜店都會問:
“娃兒吃飯了沒?”
“今天生意好不好啊?”
“今天看起來比昨天有精神。”
飛鳥鎮讓他體驗到了以前從沒有過的感覺,不需要受誰的約束。這裡連風都是自由的,想往哪刮往哪刮,風大時南雜店門口經常會有彆人家吹落的衣服。因此謝星塘也慢慢和鎮上的人有了交集。
傍晚時分,晚霞染紅了整個天空。謝星塘拿著彩鉛在速寫本上描畫。
“咚咚!”
兩聲清脆的敲擊聲響起,謝星塘抬頭對上楊一北滿含笑意的雙眸,和他身後是漫天無垠的夕陽。
“下午好啊,我想買一包糖果。”他說。
“下午好……”謝星塘說完愣了一兩秒才從貨架上拿出一包水果糖,“給。”
楊一北付了錢,站著沒走。他撕開包裝袋,從裡麵挑了幾顆味道最好的糖和一朵沾著水珠的白花一起放在櫃台上。
“獎勵你的,遵守諾言。”
“楊一北我不是小朋友。”謝星塘覺得這是哄小孩的,但他已經長大了是成年人了。
楊一北:“你比我小,在我這裡你就是小朋友。”
“小朋友記得按時吃飯,早點收攤睡覺。”
謝星塘沒有反駁,結果楊一北還說上癮了。
最後,謝星塘沒有把紙條還給楊一北,而是把紙條裝進玻璃罐子裡,如果楊一北想起來會來問自己要的吧。
謝星塘把那朵白花放乾,最後把它夾在泰戈爾的《飛鳥集》裡。
“我是一隻曠野的鳥,在你的眼裡找到了天空。”——泰戈爾《飛鳥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