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虛空的主場,主隊的最後一個隊員被對麵的神槍手送出團隊賽的場地的時候,這裡陷入了片刻的沉寂。
整場加賽持續的時間依然不短。
懸吊在雙方角力繩索上的戰利品冠軍獎杯,讓人足以爆發出遠比平時更加可怕的潛質,目標冠軍也從來不隻是一個口號,而是確實被視為職業準則的東西。
隻是棋差一招而已。
鐘情努力在麵前的屏幕轉灰的時候這麼告訴自己。
但又不隻是差了一招。
零碎積累起來的傷害數值最後變成了狂劍退場的時候,依然站在隨機地圖上的神槍手百分之三點六的血量。
她不自覺咬了下下唇。
長久直視電腦屏幕分明帶來的眼眶乾澀感,又被強忍住卻還是蓄在眼眶裡打轉的眼淚抹掉,在她那張並不太容易顯露出過分激烈情緒的臉上,遲鈍浮現的委屈感看起來格外清晰。
【恭喜輪回奪冠!老婆不哭,老婆我們明年再來!】
【完了,看情妹哭哭,我立馬拋售我的周情和江情股。】
【喂,這個時候就彆磕cp了吧。】
【說實話不是我想磕,是——靠,吳羽策你很有膽子!】
【放開我老婆!上次就是跟輪回比完了你偷偷牽情妹的手,你怎麼還直接上手抱了。】
吳羽策伸手摟了下懷裡直接把他的隊服當毛巾的姑娘,一邊帶著人往台下走。
貼近心口位置被憋著不哭出聲的眼淚浸透,讓他有那麼一個瞬間隻感覺到手足無措,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走成了同手同腳,在聽到她有點發悶的聲音的時候,才找回了點狀態。
“我不想哭的。”她小聲說。
“嗯我知道。”
今年的虛空有她在,已經不是作為季後賽第一輪就陪跑的隊伍了,而是確實有了一爭冠軍的資格。
與冠軍擦肩而過確實讓他覺得扼腕,但在第二輪團隊賽和第三輪裡浮現出的磨合上浮躁的地方,在賬號卡打造還並不那麼貼合她的地方,都浮現了出來。
明年的道路看起來更加明晰,讓這種痛失冠軍的悵然裡有多了幾分希望。
“我想要冠軍。”她明明哭得有點狠了,說話的聲音穿過喉嚨有點變調,但在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卻很一字一頓地把勝負欲都表達出來了。
“明年我們一起從頭來過。”吳羽策拍了拍她的後背。
今年拿下了最佳搭檔,下賽季他們會以更加契合的姿態殺回賽場的。
作為隊長,李軒難受歸難受,卻也不能把遺憾失意的情緒過分地表現在臉上,他對著經理說了兩句,才折回來停在這兩個人邊上,“待會兒記者會阿情就彆去了,早點回去休息。”
這次不是她自己跑路開溜,是李軒不想讓她承擔什麼壓力。
雖然這裡是己方的主場,能跟當打之年的輪回打到第三輪決勝對虛空來說,今年已經是飛躍式的進步了。
但記者會到底是記者會,沒法排查到每個人,還是會有人置疑作為指揮和戰隊核心的她做出的決策的。
“乾嘛不去?”鐘情抬起頭反問。
怎麼聽怎麼覺得這語氣還有點惡狠狠的感覺。
她哭得眼睛周圍紅了一圈,又胡亂用袖子抹了兩下,看起來像是個被欺負炸了毛的貓,偏偏她眼神裡依然帶著股未熄滅的狠勁,就算是貓科這也得是隻逮著獵物就往喉嚨上咬的豹子。
“下賽季我們有補強的新人出道,有新賽季繼續的磨合,這一場總決賽輸了置疑有短板就置疑,下賽季把該打的都打回去我看下次他們拿什麼紮心。”
她停了一下又說道,“說新人那個還是算了,彆給小蓋太大壓力。”
一般的戰隊出道新人並不是什麼問題,但虛空顯然不一樣。
有個鐘情在前麵,如果直接在記者會上說第九賽季有出道新人彌補陣容的意思,估計是要被盯上的。
小蓋的實力確實哪怕往八期裡放也是可以打一打的,但被寄予了太重的期待,對他來說可能不是個好事。
“我沒問題。”
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來後台的少年突然出聲。
他環抱著胳臂,平時時不時就被狂劍跑來痛打一頓,更是在後半賽季開始被帶著隨隊觀賽,讓他此時看起來還頗有幾分強勢的感覺,“為戰隊分擔一點責任不是應該的嗎?”
他在幾天前剛過完十八歲的生日,隻不過戰隊都忙於籌備總決賽讓這個成年禮顯得有點簡陋。
在他臉上有著遠超過這個年齡的冷靜沉穩,從讀圖比賽的能力到個人的處事風格,他都已經確實是個成熟的正選的樣子了。
“不怕一出道就被人盯著?”李軒問他。
“驅魔師這個職業少見,總是要有人盯著的。”蓋才捷回答得很果斷。
彆人要研究這個職業,研究虛空的新隊伍配置,就一定會要研究他的,怎麼也不可能直接神隱。
不過話是這麼說,有虛空正副隊長在,還不至於這麼禽獸到直接讓他也跟著上記者會當靶子。
頂多就是真有什麼情況就丟個消息出來分散一下注意力。
鐘情一邊打著腹稿走神,一邊跟輪回的正副隊打了個照麵。
周澤楷那張俊秀漂亮的臉上,因為奪冠總還是會稍微飛揚起來一點的眉目,在對手麵前又變成了溫和不失禮數的狀態。
他身邊的江波濤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麼,不像是平時那麼精於言辭,隻是用那種說不上來是糾結還是歉疚的眼神看了過來。
剛才隊友調侃的事業上得意情場得失意一下,讓他到這會兒還有點組織不上說什麼。
反倒是周澤楷在經過鐘情身邊的時候說了一句,“不哭。”
是不哭而不是對不起。
在賽場上當然是沒什麼人情和前後輩禮讓可言的,獲勝的一方也從來沒有必要跟輸掉比賽的一方致歉,他們堂堂正正拿下的冠軍獎杯,對對手的尊重就是表現出他們確實值得這個冠軍就好。
“嗯,下次一定讓彆人哭。”鐘情點了點頭回答他。
周澤楷覺得這句話好像不太對勁。
但是他腦袋上冒出來的問號又被他自己給按了回去,垃圾話什麼的習慣就好,這是已經基本補完了對方的比賽語錄連帶著賽後發言之後得出的結論。
尤其是在連番的實打實交手後,這個晚了他三個賽季出道的狂劍確實是有能力把彆人打哭的,如果再不講道理那麼一點。
“待會兒如果有不太好回答的問題,就推到這邊來好了。”江波濤總算是插上了話。
“輪回的技能點?”這個在跟雷霆的比賽過後就已經透露出的信息,確實是個相當不錯的甩鍋理由,不過鐘情還是搖了搖頭。
“其實不是技能點的問題,大家都清楚,記者或許不清楚但是沒必要讓這個占據了主導地位。輪回獲勝是兩個半賽季的努力,不要讓輔助手段把你們自己的努力給分量壓輕了。”
她當然知道他是好意,但哭過就夠了,她才進聯盟的第一年,拳打腳踢老前輩的事情沒少乾,第二年繼續來過就是了。
雖然每年的聯賽隻有那個冠軍是會被記住的,但有這個亞軍在手,起碼虛空的精氣神會有彆於往年,有了更加全力往前一步的底氣。
在她站在聚光燈下鏡頭之前的時候,那雙還帶著點哭過的痕跡的眼睛裡,展露無疑的就是這種銳氣。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從極高清的鏡頭捕捉下,她的睫毛還沾染著幾分水汽,看起來有點潮濕。
可在她的眼神裡,完全沒退讓半步的意思,隻有跟明月藏鷺半步不退的打法相似的灼烈,將那種失敗後的頹唐一掃而空。
原本還有人打算說什麼隨機場輸掉是不是有平時比賽太依賴於地圖諸如此類的問題,都在她那種堅決得讓人難免覺得動容的眼神下收了回去。
她隻是抿著唇,在這個動作裡還顯露出唇色比平時蒼白一點的樣子。
可她挺著脊背略微抬起下顎,燈光在挑染的發絲之上流轉,在她的眼睛裡點燃燎原星火,誰也沒覺得她身上寫著敗者兩個字。
她說出口的話是,“今年是第一年,總決賽讓我學到的東西,是職業聯盟上的指導課,課上完了,明年就該開始實踐了不是嗎?”
這會兒倒是有人想起了她還是個新秀了。
硬要找茬的話,也該找配合上有欠缺的槍炮師、彈藥專家和守護使者,問題虛空此時在場的正副隊長和指揮,都是一副已經緩過勁來,預備下賽季再戰的樣子。
頭一次殺入總決賽,虛空雙鬼表現出的狀態完全和狂劍是合拍的,能跟新科冠軍在前兩場中打成平分,顯然並不意味著他們如果再有一點運氣的話是沒有這個奪冠希望的。
李軒又接過了話筒。
“明年虛空會以新的隊伍配置來迎接新的挑戰,我相信聯盟中各家戰隊都為新賽季有所準備,虛空已經往前走了一步,就沒有回頭的道理。”
他沒直接說新的隊伍配置是什麼,但台下的記者都聽出了這是補漏補強的意思。
新賽季的虛空或許會是個更加可怕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