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啪嗒!
“嘶——”
鼻尖被突如其來的冰涼擊中,騰出手抹一把,濕漉漉的,
“下雨了啊。”
唉,來得真不是時候,
被太陽曬了一整天的房頂大葉片顯得有些蔫黃了,拔開葉片,底下還有一層成捆綁好的油亮亮的堅硬植物莖稈,有點類似老家那邊的用火燙過的茅草。
現在這層“茅草”的某處顯然空缺了不少,而且“茅草”底下的木板層也開了裂,嚴重的地方足夠我把半個拳頭塞進去了——這也是我現在站在這裡的原因。
雨滴開始變得密集,急促且歡快,風也從四麵八方湧來,需要加快修補的速度了。
“柯萊!把木板遞上來!”
下方拿著工具材料的少女聞言,從身後的地麵上拾起那塊已經切割好的特質防水圓木板,幾步踩上梯子,把它遞給我,
“小心。”
“很快就好了。”
扶著梯子的拉娜皺著眉,有些擔憂似的,但還是沒說什麼。
說是這麼說,我需要先把那層“茅草”全部抱出來放到和我一樣懸在半空中的大簍子裡,然後把原先已經壞掉的防水木板從卡槽裡取出來,再換上這塊新的。
好在這是樹屋,也就是說,頭頂的繁茂樹葉會幫我先擋一陣子急雨。
摸索著,把新木板磕磕碰碰地卡進去了,手指在裡邊轉了一遭,不錯,嚴絲合縫。
“嘩啦啦”
大風刮得頭頂枝椏作響,狂舞著,飛旋走不少葉片,
“茅草”鋪到一半的時候,頭頂的樹葉已經不能為我遮蔽什麼風雨了,
底下傳來基翁老爺子焦急的呼喊,
“佐伊!下雨了就先下來吧!木板換好就行了,剩下的雨停了再弄吧!”
低著頭,恨不得長出四隻手,勉勉強強算是把茅草鋪好了,
“馬上就好了!”
但最關鍵的是擋在最外頭的那層狀似芭蕉,名為如樉葉的大葉片。
等我解開原先綁死在房頂的舊的如樉葉時,頭發已經濕成一縷一縷的了。
風一吹,幾簇濕噠噠的頭發直往我臉上呼,“啪”的一下,像是被人扇了巴掌。
“哈,就不信了。”抹開礙事的頭發,我回頭,
“柯萊,把如樉葉給我!”
她像一隻機敏的小獸,從基翁爺爺的傘下飛快鑽出來,爬上木梯,冒著雨把巨大柔韌的葉片舉給我,
雨太大了,水流從頭頂流下來,弄得我隻能半眯著眼睛,
“我今晚去彆人家借住一晚也是一樣的,快下來吧,彆傻淋雨了!”
柯萊似乎在安慰這位盲眼的年邁林行者,但雨聲太大,我聽不清,也無暇分心。
繞上六圈,打上解釋的活結,如樉葉的粗大葉柄被我綁得服服帖帖,
“完事!”
大功告成,我正準備退身下來,側首,透過厚厚的雨幕,化城郭外的行道上幾簇橘黃的燈光正在朝這邊緩緩移動,
“還不下來!知道你現在身體好,但還是會生病的!”
拉娜忍無可忍,看我在這樣的大雨裡居然還呆站在半空中,饒是她這樣平日裡溫和的人也要生氣了。
“馬上馬上!我剛剛看到外邊有光在移動,可能時提納裡他們回來了。”
說著,麻溜地下了梯子,
拉娜把我拉到傘下,從懷裡拿出乾爽的毛巾,惡狠狠地用它薅著我濕成一團的頭發,
“快點回家換衣服!”
基翁老爺子歎著氣,連連把我們趕回房子裡,
“年輕也不能胡來,注意身體,快去換衣服!我等會給你們熬點薑湯,一定要喝。”
“不用了…”
伸手拉住柯萊的袖子,她不明所以,但還是配合地閉上嘴巴,
“那就麻煩爺爺了,我們等下就來您家裡喝,我的那份要多加糖啦!”
三個落水狗都呆在我的樹屋裡,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換上乾衣服,姑且擦了擦頭發,往床上一躺,忍不住發出感慨,
柯萊和拉娜對視一笑,
“姐姐你這樣子,確實像隻落水的搜救犬。”
拉娜稍微靠譜正經一點,但也隻有一點點,
“給你在燒水了,水開了就去洗個熱水澡,仔細你濕漉漉的小狗毛。”
她倆打了傘,衣物雖有淋濕,但也隻是最外層,脫了外套,裡麵的衣服也還是乾燥的。
“我好像明白姐姐你攔著我的原因了。”
“是嘛。”
“要是什麼事都不讓基翁爺爺做,他會覺得心裡愧疚?或者有負擔?”
“是啊,收到了彆人恩惠,如果連回報的機會都不予以,就感覺像是故意讓彆人欠人情了。”
鹹魚煎在油鍋裡一樣,慢悠悠翻個身,
“不太好。而且,我確實想喝薑湯了,加很多糖的那種!”
柯萊眉眼一彎,用我平日裡的“名言”打趣道,
“混口吃的比什麼都重要?”
我裝傻,嘿嘿笑著,爬起來拿起門口的傘,
“走啦,趁現在水還沒開,我去老爺子那端薑湯去!”
“我也一起去。”
柯萊起身跟著我,
“那我就在這裡等你倆好了,以免水燒好了沒人管。”
“那就拜托拉娜了。”
一開門,就聽見大得駭人的雨聲,水汽厚重得讓我想揮揮手扇開這層霧汽,
“真是夏天的驟雨啊,說來就來。”
我倆一前一後,撐著傘,快步朝基翁老爺子的樹屋門前走去。
柯萊叩響了木門,
“基翁爺爺,我和佐伊姐姐來啦。”
門內的腳步聲近了,
“快進來,快進來!”
他領著我們走到木桌邊,三碗冒著熱氣的薑湯就擺在上邊,
“趁熱喝了,就不容易感冒了。”
說著他麵上有些疑惑,
“另外那孩子呢?怎麼沒一起來?”
“哦,拉娜啊,善良的拉娜,正在被我壓迫,幫我燒熱水哩。”
年邁的林行者沒被我的油嘴滑舌影響,他朝坐在一旁乖巧的柯萊叮囑,
“待會把這碗也端過去,我加了些草藥的,喝了對身體好。”
柯萊認真點著頭,有些局促,但莫名感覺她也挺高興的,
薑湯甜滋滋的,不知道基翁爺爺加了什麼草藥在裡頭,喝起來並不苦澀,反而隻有一種溫和的清香。
“姐姐我先回去,把這碗送給拉娜小姐了,一起嗎?”
“啊,我在這裡慢慢喝完再走,你先走吧。”
少女向老者討來尺寸合乎的碗蓋,妥帖的蓋在上邊,小心翼翼給拉娜送熱湯去了。
她這孩子也真是不怕燙,那麼快就喝完了,我還在這裡慢悠悠的嗦著氣,喝兩口吹一下,望著窗戶外的路口發呆,
前天,提納裡寄來的信裡麵說,今天就能到。可雨勢這麼大,估計他們隻能找地方避雨,暫且休息了。
天已經黑下來了,又是風又是雨的,他們現在趕回開,太不安全了。
但是萬一呢?
萬一他們就今晚冒雨回來了呢?
我的目光不受控製地落在窗外巡林員回來的必經路口,
但一眼望去,隻有滴翠之光(路燈名)的柔和光澤暈開在朦朧模糊的雨幕裡,
“唉。”
搖搖頭,幾口乾完剩下的薑湯,
“基翁爺爺,我喝完了,碗放在桌上了,明天會把拉娜用的那隻碗給您送回來。”
“哎哎,好,回去洗個熱水澡,不要大意了。”
“知道啦。”
轉身提起靠在門沿的傘,傘頁上的水珠聚成股滑下來,在門口乾燥的木板上留下蜿蜒的水漬,最後就像一條小河湧入大海般,注入了台階下的雨水中。
真是很大的雨呢。
撐開傘的時候,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橋頭的路口,
出乎意料的是,真有幾盞橘黃的燈光在朝這邊緩緩靠近,
“這個…是巡林員的提燈!”
那幾盞提燈,在風雨裡,搖搖晃晃的,滄海扁舟一葉。
顧不得傘打得歪歪斜斜的,雨靴“啪唧啪唧”踏進路麵的積水裡,昏暗的雨幕裡,那幾盞螢火一樣的明燈朝著路燈下的我靠近,
突然,其中一盞從燈光們的隊伍裡跑了出來,獨自一盞雀躍似的,飛速移動,
已經很近了,在燈盞的光芒裡,我都能依稀看清他的輪廓了,
“提納裡!”
他跑向我的時候,總讓人想起歡快的小狗,
小炮彈一樣,一頭猛紮過來,
“我回來了!”
路燈下看清他的模樣,忍俊不禁,
“哈哈哈哈哈哈,提納裡,你的耳朵哈哈哈哈!”
因為耳朵太大,結果被雨衣帽子壓低成垂耳兔了,耳朵尖尖露在了帽簷外,上麵的絨毛都被打濕了,白皙的小臉蛋上還掛著幾顆雨珠,整個人可憐兮兮的,
尾巴倒是不受分毫影響,螺旋槳一樣在身後狂甩,
拜托,麵對這樣的小狐狸誰能不憐愛地狂笑啊!
“喂喂喂,可憐我辛辛苦苦趕回家,某人卻隻顧得上笑話我?”
“怎麼會。”
一把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