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增被前輩誇著,有些靦腆,“謝謝,其實也還好,和林老師比起來還是有很大差距的。”
“我可老了。”林秋跡調侃,“很多你能演的戲,我可演不了。”
“對了,聽說你是戲劇學院畢業的?”
丹增點頭,“是的。”
林秋跡狀似不經意道,“裴導好像也是戲劇學院畢業的……”
“裴導……”丹增貢布腦海裡閃過一雙精致頹喪的煙灰色眸子,“裴導是戲劇學院的風雲人物,他的照片一直掛在優秀畢業生牆上呢。”
“確實。”林秋跡抿著笑,點頭,“裴導的本事讓人信服。”
“哎呀。”丹增還沒有走近,就聽到了朱副導演爽朗的笑聲,“我們的兩位主演竟然一起到了。”
他見到兩個人的身影,從位置上站起來,招呼著,“快快快,馬上準備開席了,就差你們了。”
丹增有些抱歉,彎腰道,“不好意思,林老師為了等我所以遲到了。”
身旁的林秋跡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他就這樣一說,你沒見裴導也沒到呢嘛。”
聽到他這麼一說,丹增貢布才發現確實沒有看到裴正聲的身影。
“來來來。”朱沐陽招呼,“丹增坐我旁邊。”說著讓出了旁邊的位置,“讓我好好看看我們的主演。”
“副導演怎麼不看看我?”林秋跡挑眉,故作生氣地打趣,“我就不是主演了?”
朱沐陽笑著覷了他一眼,意味不明,“林老師我都看過多少回了?丹增我見著新鮮,自然要多看幾眼。”
“副導演。”丹增拘謹的落座。
“嘿!你們彆說哈。”朱沐陽打量著丹增,笑著說,“還是裴導會選人,你們看長得多帥?這眉眼,這五官,看著就有故事感。”
丹增不知道怎麼回答,隻能笑笑不說話。
“副導演今天的嘴是閒不住了?”說話的是一個女人,長的並不是多麼漂亮,卻很耐看,很有女人味。
“看見丹增我高興不行?”朱沐陽嗆聲。
“丹增你彆理他,他就是喜歡抽風。”女人說道,“我姓張,張小小,是咱們的編劇。我應該比你大幾歲,你叫我張姐就行。”
丹增衝著張小小點頭,“張姐。”
“誰去問問?”有人坐不住了,問道,“裴導到底來不來啊?”
“不如我們的主演去問問。”朱沐陽插話,“丹增新來,裴導應該能給個麵子。”
被人拍了拍肩膀,丹增局促。
“我……”
他想說他並沒有裴正聲的聯係方式。
周圍的聲音卻突然開始嘈雜起來,隻見門口進來的男人。
一身暗綠色的絲綢襯衫,黑色西裝褲,半長的頭發有些淩亂,身材高挑,渾身散發著懶散的氣質,眉眼間帶著些許冷漠和頹廢。
這是造物主的寵兒,裴正聲一出現,就總是所有目光的焦點。但他偏偏對這些都不在意,眼底是一片漠然。
像是遊離於世界之外。
隨著人的走近,剛才還熱鬨的飯桌,一下子就安靜了。
“裴導。”最先說話的是林秋跡,他讓出了自己旁邊的位子。
但是裴正聲卻沒有往他那個地方走,而是隨意地就近坐下。
朱沐陽剛才還侃侃而談,現在隻能僵硬的笑兩聲,“哈哈,既然裴導都到齊了,那咱們就開席吧。”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飯桌上就恢複了喧鬨的氛圍,好似根本沒有裴正聲這個人一般。
丹增注意到男人根本沒怎麼吃過東西,咬著煙一言不發,視線落不到實處,像是發呆。
“你要去給裴導敬酒嗎?”林秋跡在丹增旁邊小聲地問道。
丹增麵露遲疑,“可以嗎?”
林秋跡笑意儒雅,“你是裴導親自選的主演,由你去敬他再合適不過了。再說,於情於理你都該敬他一杯,不是嗎?”
見人還有些遲疑,林秋跡將丹增旁邊的空杯子一並倒上酒,衝著他點頭,“去吧。”
丹增端起酒杯,在心裡給自己加油鼓勁兒。
他是演員,裴正聲是導演。在禮節上,他確實應該敬裴正聲一杯。
可是隱隱,他又察覺到有什麼不對。
但,那是裴正聲啊。
是他大學時期就一直敬仰的人。
是學長,是月亮。
是他每次經過優秀學生畢業牆,都會駐足的向往。
丹增忐忑地走至裴正聲的身前,“裴導,我敬您一杯。”
本來還談笑風生的人全部朝這邊看了過來,每個人的表情都不太一樣。
裴正聲也把視線落在丹增身上,眸子依舊沒什麼起伏,但就是因為這樣,這樣的眼神,才讓人驚慌。
他好像在看著你,但你其實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丹增捏緊了手裡的杯子,臉上好似火燒,硬著頭皮重複了一邊,“裴導,我敬您一杯。”
裴正聲終於有了反應,他將嘴裡咬著的煙,一點點碾碎,煙絲掉進跟前的酒杯裡,在裡麵輾轉。
“我希望作為演員,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演技上麵。”裴正聲漫不經心道,“我不想中途臨時換人,懂嗎?”
說著他連招呼都沒打就離開了。
人走後,眾人才如夢初醒,看向丹增的眼神也帶了不懷好意地打量。
回到自己的位置,林秋跡不好意思道,“抱歉,我並不知道裴導不喜歡這些,我以為你是他選的,所以多少會有些情麵……”
丹增澀然搖頭,“這不是前輩的問題。”
篤篤篤——
丹增剛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就聽到敲門聲。
打開門之後發現是張小小。
她倚著門框,抱著胳膊,“不要太相信林秋跡。”
丹增不解。
隻聽她道,“我看你人好不錯,不要太輕易相信彆人。”張小小見人依舊不太明白的樣子,解釋道,“今天敬酒的事情是林秋跡讓你做的吧?做什麼事情前,自己得有辨認能力。你看剛才吃飯的人,有哪個給裴導敬酒的?裴導甚至連飯菜都沒有動過,你沒發現?”
“發現了。”
“那你還做?”張小小恨鐵不成鋼,“你們這些小年輕,就是覺得自己是特彆的是吧?這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特彆?”
丹增的關注點卻在其他的地方,“我不年輕了。”
“你。”張小小險些被他氣笑了,“以前也有人以為自己有幾分姿色,想要爬上裴導的床,給裴導敬酒,結果酒裡放了東西。”
張小小挑眉,“你猜那個人最後怎麼樣了?”
丹增呆愣地搖頭。
“其實我也不知道。”張小小聳肩,“反正我之後再也沒見過他。那之後裴導也是再也不吃外麵的東西了。”
她眼神回到丹增身上,“所以最好還是像裴導說的那樣,把時間精力花在演技上麵,懂嗎?”
“謝謝。”丹增貢布內心浮起暖意,不過第一天見麵,就有人對他釋放善意,他是非常感激的。
張小小擺手,“彆謝我,誰讓你就是我心目中的趙昭呢?果然裴導在選人這方麵還是很有眼光的。”她拍了拍丹增的肩膀,“你可得好好表現啊。”
丹增感受到肩膀上的責任,點頭,“我會的。”
裴正聲倚在床邊,透過窗戶,看著張小小離開院子,嘴裡吐出的煙圈模糊了他的眉眼。
腦子裡難免回想起丹增貢布那雙寶石般的眸子。
“主人……”
記憶裡男人就是用這樣一雙眼睛看著他,信任依賴他的樣子,完全由他掌控和支配。
直到香煙燃儘,裴正聲才收回視線。
希望不會太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