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理發店裡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老劉的店裡平時人並不多,一般來的也就是刮刮胡子。過年前幾天店裡才是人最多的時候。
村裡的女人們會在新年燙一個時興的發型,村裡的男人們也會來洗洗頭,修修臉,或是修剪一下自己過長的頭發,改頭換麵,新年新氣象。
不過平時也會聚集一些已婚婦女,搬著小板凳聚成一團,彼此交流分享自己的八卦。
比如誰誰誰家的媳婦跟誰跑了,誰家的漢子外麵有人了,誰家的母豬下崽兒,誰家的女娃娃考大學。
堪稱國際情報站。
趙昭每日待在那裡,自然聽了不少的八卦。不過他話少,從來隻是埋頭乾自己的,默默聽著。
最近她們的話題變了,始終隻圍繞著一個人。
李陌尋。
新來的支教老師。
她們好像把所有的溢美之詞都放在了這個人身上,自家有女娃的幻想著李陌尋成為她們的女婿,是男娃的則想著自己的孩子也要有那樣的出息。
她們說著,聲音卻漸漸低了下來。
趙昭正在給一個嬢嬢洗頭,並沒有注意到發生了什麼。
“有人嗎?”
太過有標識性的聲音,趙昭愣了一下,故作鎮定地試了試水溫,感覺合適才衝去嬢嬢頭上的泡沫。
“劉師傅出去打牌了,大概下午兩三點才回來。”
“我就是想剪剪頭發,剪短一些就好。”男人的聲音低沉溫柔,像是清風拂過水麵,在人的心口蕩起一陣漣漪。
“哎呀,李老師。你等等,讓趙昭去把劉師傅叫回來不就好了。”一個阿姨這樣說著。
李陌尋站在門口,疑惑地看著她們,“趙昭不能給我剪嗎?隻是剃短一些。”
“嗨呀,趙昭還是學徒呢,沒到動家夥的時候。”另一個阿姨回道。
“是這樣嗎?”見人有些失落,那個阿姨轉瞬說道,“隻是剪短的話,你可以先讓趙昭給你洗頭,那有推子,自己動手也是可以的。”
趕上劉師傅忙的時候,如果隻是簡單的剃頭,為了節省時間,很多男人也會選擇自己動手。不洗頭的話連工具費都不用給。
不過她們把李陌尋留下來也有私心,誰不想和城裡來的文化人多待一會兒呢。
但是李陌尋沒有立馬下決定,而是看著正在給人洗頭的趙昭,問道,“可以嗎?”
趙昭連頭都沒抬,“洗頭的話得等會兒。”
他示意李陌尋先坐一會兒,等他忙完手裡的這個人。
李陌尋一坐下,旁邊的阿姨們就坐不住,紛紛湊上來。
“李老師看著真年輕,有對象沒有啊?”
“沒有。”
“李老師打算待多久啊?”
“李老師是大學生吧?”
“李老師家裡還有誰什麼人沒有啊?”
“李老師……”
“李老師……”
“……”
七嘴八舌全部湊上來,讓李陌尋無法招架,隻能維持著禮貌的笑容。
她們對這個男人的好奇,恨不得扒開他的褲子看看他今天穿的什麼顏色的底褲。
“好了,你過來吧。”
趙昭的話,無疑是李陌尋的救星。他從人堆裡出來,走到洗頭池子旁邊的凳子上坐下。
投給趙昭一個感謝的眼神,“謝謝。”
趙昭用熱水先衝了衝池子,才對著他道,“頭低下。”
李陌尋聞言照做,趙昭兌好水,舀著水淋在人的頭上,“水溫合適嗎?”
“嗯,有點燙。”男人道。
趙昭又繼續兌了一勺冷水,“現在呢?”
“好多了。”
趙昭另一隻手穿梭在李陌尋的發間,將人的頭發充分打濕。
他發現這人的頭發很軟,也亮,也很黑,像是上好的緞子,他摸過那麼多人的頭發,就這個人的頭發最好,摸上去最舒服。
他不由得放輕了動作。
“卡!”
“重來!”
久違的聲音。
丹增停下手上的動作,有些不知所措。轉頭看向監視器的方向,裴正聲還是一身休閒的打扮,帽子遮去了他大半的視線,讓人看不清喜怒。
丹增貢布也有些迷茫,這幾天一直拍的都是他和彆人的戲份。林秋跡也有自己單獨的戲份。他們一個在A組一個在B組,最近都沒有什麼搭戲的機會。
裴正聲一直守著丹增所在的A組,偶爾才會去B組。
而因為沒有和林秋跡的對手戲,丹增已經很久沒有NG過了,大部分時間都是一條過。
看的出來那幾天裴正聲的心情都還不錯。
但今天,情況卻有些不妙。
丹增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一和林秋跡搭戲就總是被卡,總是讓裴正聲不滿意。
這讓他沮喪。
“沒談過戀愛吧?”林秋跡摸著丹增的肩膀,笑著問。
丹增搖頭,“沒有。”
“那你有暗戀的人嗎?”丹增目光在裴正聲的身上落了一瞬,但被他很快移開,他皺著眉,搖頭。
“這樣啊。”林秋跡托著下巴,道,“那你想你現在對一個人有點好奇,但又不想表現得自己很好奇,很在意,你會在行動上怎麼做?”
丹增聽後沉思。
林秋跡拍著他的肩膀,“我的頭不是麵團捏的,重一點也沒什麼的。”他調侃地笑著,“怎麼?舍不得對我下重手啊?”
丹增那一瞬間有些明白了。
趙昭現在對李陌尋更多的是好奇,也有好感。想想一個十六歲的少年還沒有喜歡過什麼人,甚至都沒有接觸過同性戀的群體,怎麼會一上來就喜歡呢?
丹增所以為的喜歡,不過是因為他知道他們之後發生的故事,帶著後來成年的趙昭來喜歡現在的李陌尋。
這是錯誤的。
趙昭是一個被父親長期家暴,渾身是傷,沉默寡言,甚至有些仇視這個世界的人。
他是刺蝟,就算對一個人有好感,也不會表現得那麼明顯,他封閉著自己。
怎麼可能在給李陌尋洗頭的時候動作那麼輕呢?
他那麼彆扭,不想承認自己的好感,不想李陌尋發現自己的好奇,他的動作應該是故作平常的,就像李陌尋和普通來洗頭的人沒什麼兩樣。
但卻由於自己心裡的百般思緒,動作可能會比平時更重,有著欲蓋彌彰的意味。
趙昭手指穿梭在李陌尋的發間,手裡打上洗頭膏,用掌心的溫度將其捂熱,搓成泡沫,再將泡沫抹在人的頭發上。
“頭癢嗎?”
“不太癢。”男人回道,“但最近熬夜,有些頭疼。”
趙昭聞言,手指壓在人的頭皮上,重重按了幾下,再從外往內按壓揉搓。
指尖輕輕在人的太陽穴按了按,接著趙昭洗去了李陌尋頭上的泡沫。
如此來回兩遍,頭才算洗好。
他用乾淨的毛巾將人的頭發包裹住,道了聲,“好了。”
趙昭讓李陌尋在鏡子前坐著,離開的時候被人拉住了袖子,“你等會還有彆的客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