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在顧母聽在耳朵裡，就是拐彎抹角說她不是顧家人，顧母有些激動：“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如何不算顧家人？”

這時，一旁安靜許久的夜未眠突然出聲：“老夫人，我有一個問題想請教您。請問您所說的傳承香火是什麼？”

顧母昂首挺胸，聲音洪亮：“自然是傳宗接代，保持家族血脈傳承，繼承祖先遺誌，延續對祖先的尊重和記憶。”仿佛這句話裡蘊含著無限榮光。

聽到這樣的答案，夜未眠並不意外：“所以，您認為延續香火的根本目的，在於延續對祖先的尊重和記憶，對嗎？”

顧母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問，她想了一下還是肯定道：“……不錯！”

得到顧母的肯定回答，夜未眠繼續問道：“那麼請問老夫人還記得您的幾代祖先？他們都姓甚名誰，生前都有何事跡？”

顧母不識字，也沒讀過什麼書，連族譜都看不懂，除了她自己見過的長輩，哪裡還記得其他祖宗有什麼光輝事跡。

這小仙師莫不是故意刁難我?

夜未眠又問道：“若是您答不上來剛才的問題，那麼就請您想一想，是否有人即使沒有後代，但依舊有人尊重他、愛戴他，在他死後記得他？”

顧母沉默。

當然是有的！碧水國的第一任國主便是這樣一個人，他沒有留下後代，因為他的子女都已經戰死沙場。

可即使他已經離世一萬多年，還有許多人記得他，記得他曾為黎民百姓奉獻了自己的一生。

如今的凡人能得五行神庇佑，與修士友好共存，不受神、妖、魔三族的壓迫，全仰仗那位國主。

是那位國主在位時四處奔走，多方協商，才為凡人爭取到這些來之不易的和平與安定。他一生都在為凡人殫精竭慮，無私奉獻。

見顧母良久不言，夜未眠溫溫道：“老夫人，一個人死後能被多少人記住，靠的不是他有多少後代，而是他生前為多少人做過事。”

她的聲音不大，但卻清晰地落進每個人的耳朵裡：“若是一個人擁有優秀的品德，幫助過許多人，做過許多造福百姓的事，那麼即使他一個後代都沒有，也會有千千萬萬的人尊重他、記得他，傳承他的遺誌。若是一個人很低劣，那麼即使他有無數後代，百年之後也沒人會記得他。”

“所以，能延續家族香火的從來不是子孫後人，而是當代族人自身的品行！”

一口氣說完後，夜未眠看向屋內眾人。

顧母長久以來的信仰被撼動，一時啞口無言，雙眼茫然。廳堂裡的其他人也安靜如雞，大氣不敢出一聲。

朱灼早就被夜未眠的表現愣住了，她從沒見過小夜在外人麵前一下子說這麼多話，她感覺自己的下巴快要驚掉了。

見眾人沒啥反應，夜未眠隻能起身去拉朱灼：“娘，我們回去吧，我想老夫人可能需要好好想想。”

朱灼如夢初醒：“啊？哦哦哦，好，咱們回去！”

等回到住處後，朱灼才想起來問夜未眠：“小夜，你是怎麼突然變得這麼能說會道的啊？”

這才不是能說會道，夜未眠糾正道：“我說的都是事實！”

本君記得從前沒有教過她這些！朱灼懷疑她是否想起了生前之事：“你哪裡得知的事實?”

“是這本《碧水國史》。”夜未眠朝朱灼扔過去一本發黃的書，打消了她的懷疑。

這不是昨天小夜在窗邊看的那本嗎？當時她以為是什麼話本子就沒多問，現在倒對這本書佩服得五體投地：“你哪裡找到的這本書?”

夜未眠一本正經道：“上次我隱匿身形去探查顧家時，在顧夫子的書房撿到的！”

“那顧夫子為何沒從這本書中找到說服顧母的方法呢？”

既然書在顧夫子家，那他應該看過才對，朱灼不免好奇。

夜未眠猜測：“大概是他從小便被顧老夫人灌輸她那一套思想，才導致顧夫子當局者迷吧！”

“也對。不對！”朱灼點到一半的頭突然頓住，看起來非常滑稽：“你剛剛的意思是不是你不問自取了顧夫子書房的書？沒想到啊沒想到，小夜你居然學會做小偷了?”

夜未眠可不接受這樣無端的指控：“娘，你不是說過讀書人的事都不算偷嗎！再說了，我過兩天就準備還回去了。”

本君發誓，以後再也不在她麵前胡言亂語、胡說八道了！活了好幾萬年，朱灼從沒想過有一天會被自己的話噎死。

心底哀嚎過後，朱灼又問道：“那你今天為什麼不還?”

夜未眠麵不改色：“忘了。”

行吧，您現在不是小夜，是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