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受到你用儘全身力氣在背他,在艱難地緩慢前行。
殘陽如血,走了好一會,卻還剩一半下山的路。
好漫長的路啊。
禪院直哉的心越來越沉重。
他扭著頭回望你們走過的山路。
留下了一道蜿蜒血跡,清晰又可怖。
不是他的血,是你腹部傷口被壓得掙開了大口子,汩汩地冒出鮮血。
你簡直就像個灑水機,四濺噴射的血染紅了道路。
“喂,笨蛋,停下來休息會吧。”禪院直哉悶聲喊你。
再不想辦法止血,你就失血過多死在半路了。
“不,不能停。”你臉色蒼白,費儘全力地緩慢挪動著,前進的速度卻越來越慢。
“禪院,不能停的。”你虛弱地又重複了一遍。
下一秒,腳步蹣跚的你被凹凸不平的路麵絆倒,重重地摔倒在地。
禪院直哉也摔倒在地麵。
來不及管身上的疼痛,禪院直哉著急地喊你。
“喂,笨蛋,你沒事吧?”
你可是他唯一下山的希望啊,你死了,誰來帶他下山呢?
你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眼皮疲倦地搭落,半遮住變得黯淡的眼睛。
“禪院,不能停,”你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喃喃道,“停下來,就沒力氣走了。”
“對不起,禪院……”
說完這一句,你便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喂,不要睡!”
“不要睡!”禪院直哉著急地拍打你的臉,拚命地晃動你。
“不要睡啊笨蛋!”
這個時候睡著,會死掉的好嗎?
可是你還是沉沉地睡著了。
呼吸聲也在漸漸變得若有若無。
天邊夕陽落幕,黑暗將你們無聲無息地包裹。
你的氣息漸漸湮沒在空茫夜幕下。
禪院直哉坐著,使勁晃動你。
“笨蛋,不要死啊。”
“我還以為你不會死的,明明被我捅了一刀,結果又很討人厭的,活蹦亂跳的出現在我眼前。”
“醒醒!”
……
也許你不停留,不來找禪院直哉,自顧自下山,也許早就平平安安地回到高專了。
結果你又笨又傻地來找禪院直哉,給了禪院直哉希望,又半路倒下,害得他和你一起困在半山腰。
他禪院直哉怎麼死得這麼可笑?
最起碼也是和強大的敵人戰鬥後,拚儘全力後悲壯地死去吧。
最好死前把六眼也帶下地獄。
怎麼死法會是和這個瞧不起的笨蛋,一起死在荒野裡啊。
禪院直哉憤恨地盯著你沉靜的麵容。
心裡翻湧著各種惡毒的想法,間或夾雜著幾句不要死的祈求。
山穀裡呼嘯的風浩蕩又寒冷,他的身體被凍得冰冷僵硬,他的五臟六腑卻被烈火灼燒。
他一會恨你為什麼還沒死,恨你一廂情願地來救他卻沒救到終點,讓他再度陷入絕望;
一會又恨你為什麼現在死,丟下他一個人,害得他承受著眼睜睜看著你死的無能為力。
“早不死,晚不死,現在死……”禪院直哉惡毒地抱怨著。
下一秒,看著你幾乎被鮮血整個染紅的純白嫁衣,又不甘心地呼喊你。
“醒醒!醒醒!不要死啊!”
第無數次呼喊你都沒有回應後,禪院直哉才認命。
看來陪他死的人,注定隻有你了。
“本少爺和你這種蠢貨成婚,還陪著你死,你應該感恩戴德,嗬嗬。”
禪院直哉言語滿是惡毒,卻很輕很認真地抱住你。
禪院直哉疲倦不堪地閉上眼睛,準備和你一起葬身於山穀時,你卻慢慢地恢複意識,恍然夢醒似的,虛弱不堪地喃喃出聲。
“禪院……”
你還想說什麼,下一秒,眼睛亮起的禪院直哉已經猛地坐起身。
你活了!
沒死!
禪院直哉興奮地扶著你的臉,仔細地看著你的眼睛。
有了生機的眼睛,就像透明的玻璃珠,在星光、月光的交相輝映下,各個角度都閃爍著晶亮的光澤。
月亮,星星,整座沉睡的山穀,都倒映在你的眼睛裡。
“呼。”禪院直哉終於放下心來。
果然,你是“幸”,總能幸運地逃脫死亡活下來。
“禪院……”你被禪院直哉剛剛用力的懷抱弄得無錯,茫然地問他,“怎麼了嗎?”
“沒什麼。”禪院直哉又恢複成惡毒大少爺,狠狠敲了下你的腦袋,“你這家夥沒死,剛才裝什麼死,嗯?喊你半天都不吱聲,我還以為你真的死了!”
害得禪院大少爺憑白浪費那麼多感情。
“剛剛昏過去了嘛。禪院,乾嘛又打我啊?”你抱著腦袋,委屈地抱怨。
“哼,多打打你,說不定能讓你的笨蛋腦袋變聰明點。”禪院直哉凶巴巴地罵你,又毫不客氣地命令你,“快點,力氣恢複的話,趕緊背我下山。”
“好嘛。”你像個完美的受氣包,乖乖地又在他前麵蹲下身。
浩蕩的山風,自寂靜山穀間呼嘯著穿來。
禪院直哉的袖口被狂風吹起,一陣風後,叮啷一聲。
你們循聲望去。
是一枚咒釘掉落在地。
“給,禪院。”你撿起來,遞給禪院直哉。
禪院直哉眼神變得複雜,盯著咒釘好一會,才猶豫著開口。
“喂,你還有力氣背我下山嗎?”禪院直哉望了望你肚子上的傷口。
雖然血流得慢了很多,但萬一負重背他,又掙破傷口昏倒在半路。
“有力氣的。”你信心滿滿地點頭。
“切,萬一又昏了呢?或者死了呢?”禪院直哉嘲諷,一臉不信。
倒是他身上的傷口,遠不如你的傷口出血嚴重。
是了,你肚子的傷口可是禪院家特製的武器,目的就在於最大程度地刺穿對方,並通過血槽和倒刺的設計來讓對方血流不止。
多麼滑稽的場麵啊。
殺人凶手和被害者一路扶持,掙紮著,努力活著下山。
“算了,你的咒力是不是恢複一點了?”禪院直哉問。
剛才他就發現了,你蘇醒後身上便多了點咒力。
“嗯,好像是的。”你愣愣地點頭。
“好,你現在把咒力灌輸進咒釘,我把咒釘鑲入斷掉的右腿,我就能暫時正常行走,和你一起下山了。”禪院直哉淡淡吩咐。
“可是,”你能看出這枚咒釘擁有著磅礴的咒力,是不可多得的咒具,但硬生生鑲進右腿的話,“會很疼吧,禪院。”
你猶猶豫豫地開口,寶石灰棉絨花一樣的眼睛裡,在清澈月光下靜靜流淌著柔軟。
你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傷勢,反而一心一意地為彆人著想。
但禪院直哉惡狠狠瞪你,你隻好握上咒釘,灌輸了咒力。
禪院直哉俯下身,將咒釘狠狠嵌入膝蓋。
“啊。”禪院直哉冷哼一聲,擦掉額頭沁出的冷汗,麵色如常地和你一起下山。
走到末尾三分之一的路時,你肚子上的傷口果然隨著走路的動作裂開,又開始汩汩流血。
你努力不拖慢禪院直哉的步伐,卻因為傷口,被迫越走越慢。
“我早就說了吧,你傷口還會裂開。”禪院直哉眼神不善地盯著你,很嫌棄你的樣子。
身體卻蹲下來,將後背對準你。
“上來吧,我背你。”
“啊,我可以堅持的。”你有點受寵若驚,“沒關係的,禪院,我可以自己走。”
“快上來,不要讓我說第二遍。”金發少年掃來的眼風犀利,成功地震懾住了你。
“好吧。”你小心翼翼攀上他的背。
月光皎潔,星光閃耀,你伏在禪院直哉的身上,又不放心地囑咐,“禪院,如果背不動就讓我下來哦。”
「叮!玩家已完成“營救”任務」
「玩家獲得獎勵----“舍己為人”勳章x1」
山穀的月光輕白如紗,又累又困的你眼皮再也撐不住,趴在禪院直哉的肩膀上沉沉地陷入睡夢裡。
直到禪院直哉一路帶著你回了禪院家,把你橫放於軟榻上時,你還是無知無覺地沉睡著。
昏黃搖曳的燈光下,你軟軟地躺在榻上,茸茸的長發披散,睡容恬靜又美好。
障子門外的醫師和侍女們安靜又迅速地忙碌著,一茬茬地端進來療傷的器具和藥水。
“直哉大人,先為您包紮傷口吧。”醫師跪坐在側,小聲催促。
“嗯。”一直默默看著你的禪院直哉收回視線,順手解開破爛不堪的外衫。
與此同時,可愛清脆的鈴聲驀地響起。
叮鈴鈴,叮鈴鈴。
是你小挎包裡的手機在響。
你秀氣的眉毛皺起,眼看要被鈴聲喚醒時,禪院直哉先一步地掏出了手機。
幼稚短圓的字體備注的“夏油媽媽”在屏幕上亮起。
“切。”禪院直哉臉色陰沉地摁了掛斷。
你皺起的眉頭恢複舒展,又沉沉墜入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