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獸夜晚也在行進,荊瑤瑤坐在船舷上,腳下是飛逝而過的雲層。
三個月前,她剛剛來到這個世界,還在思考向她這樣的恐高症要如何禦劍飛行。現在坐在船舷之上,往下一看,不見深淺,那是一十三洲百萬修士。
高算什麼?修仙世界,比高空恐怖的東西千千萬。
她昂起頭,身側放著寸三師弟給的仙酒。
荊瑤瑤不喜歡喝酒。每次喝酒都會想起應酬宴席上那些讓人作嘔的嘴臉。
她不喜歡。
可現在連這種厭惡都遙遠到無法觸及。
銀月高懸天際,白茫茫地散發一圈光暈。按道理說,是極美的畫麵,荊瑤瑤隻覺得昏沉。
她癡癡望著,腦海裡想著的是上一個團圓的中秋節。奶奶燒了板鴨,她因為應酬的酒席胃裡燒疼,沒吃成。
荊瑤瑤垂下眼簾:“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
“荊師妹好雅興,月夜吟詩,當真風雅。”
腳步在荊瑤瑤身後停駐許久,直到出聲,荊瑤瑤才發覺來人,她猛地回頭,月光之下,翩翩佳公子。
來人是謝青堯。
“吟詩?”荊瑤瑤笑了,“我不會吟詩。”
“月是故鄉明。”謝青堯停在她身後,“這還算不會吟詩?”
荊瑤瑤平靜地搖搖頭:“這不是我寫的,我沒有這種文采。”
她說不是,謝青堯就不再多問。
昨日截鳥獸之事,入塵宗已經有金丹修士來過。船上的陣法被毀,鳥獸平穩行進的核心被盜。
折楠的存在讓這夥盜匪損失不少,可保護不住船上修士的名聲落在入塵宗身上,他們這鳥獸生意以後怕是不好做了。
現在這艘船是靠三個金丹修士聯手作為動力行駛。
與荊瑤瑤同行的兩個師弟,一個身死,一個被秘法反噬重傷,還未蘇醒。
被荊瑤瑤斬殺的修士自高空落在不見蹤影,謝青堯上前,把他替荊瑤瑤收起的兩個如意袋交給她。
“這是你師弟和那個築基修士的。”謝青堯口中的築基修士,指的是先前與師姐弟三人纏鬥,最後死於折楠一劍的築基修士。
荊瑤瑤接過兩個如意袋。
她垂著眼睛,手裡輕飄飄兩個袋子,就是修士的兩條命。
謝青堯看她表情,開口:“荊師妹,不必太過憂傷。”他的聲音不高不低。黑夜裡,像是一曲笛聲小調。
“修道之人,本就看淡生死。”
“生死看淡,還求長生?”荊瑤瑤轉向他,不免覺得好笑。
她與他對視。
謝青堯此人,身形欣長,他生得俊秀,五官淩厲,卻不顯得冷峻。夜晚的寒氣暈在他眉眼上,多出的都是清朗。
他修行天賦極佳,單一風靈根,師承青竹峰翠竹三兄弟。這三位前輩每一個都是元嬰巔峰,三人合力,能與化神期修士一戰。
聽說他二十歲才入仙途,之前,是凡人界的文人。
這才幾年,他就超過荊瑤瑤的修為。第一次見麵的時候,謝青堯還得管她叫聲師叔呢。
怪不得女修荊瑤瑤喜歡他,又因為他心生卑弱。這人是天之驕子,從能與氣運子走得進卻不被牽連這一點上就能看得出來。
不過,古裝帥哥這東西,電視小說動漫裡荊瑤瑤見多了,見怪不怪。
她喜歡白毛,謝青堯是黑頭發。
荊瑤瑤哼了一身,收回視線。
“我問錯人了,謝道友修道為得不也是長生?”
謝青堯緩了一瞬。
“荊師妹不是?”
荊瑤瑤撐著下巴,沒有回答。
她看著手中的兩個如意袋。
“為什麼把這東西給我?”其實按照修仙界的規則,這兩個東西謝青堯收了,就是他的了。
他沒必要把它們交給她。
再說,若不是謝青堯第一時間為她渡氣療傷,她現在恐怕還深陷昏迷。
“荊師妹太過善良。”謝青堯回答,“我不願意為了蠅頭小利折了這份心意。”
“善良是什麼壞的詞語嗎?”荊瑤瑤問他。他的口吻像是惋惜,荊瑤瑤不喜歡。
謝青堯沉吟一瞬:“不是。”
“但修士不以品德論高低。”謝青堯偏過頭,“隻有強大的人,才能擁有選擇自己可能的機會。”
謝青堯的聲音淡淡的,像是一陣清風。
修仙界,本就隻有強大的人,才配擁有珍貴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