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海照月躺在床上，瞪著雙眼望著天花板。

她睡不著。

她的腦海裡一直翻來覆去想著林夏今晚跟她說的話。

夜色下，林夏鏗鏘有力地質問她：

你沒有靈魂嗎？

“靈魂，就是你之所以是你的東西。”

她將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咚咚——”

“咚咚——”

溫熱的皮膚下，心臟已經恢複了規律地跳動。

然而，當林夏說出那句話時，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這個地方狠狠撞動了一下，仿佛要從胸口跳出來。

那是從未有過的感覺。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這些天一直不開心了。

原來，她一直在扮演另一個人。

她弄丟了自己。

*

第二天，唐勇一睜眼就收到了海照月的辭職信。

【勇哥，對不起，我覺得我可能不適合這份工作，我想辭職。】

唐勇頓時覺得頭大。

他開始懷疑自己最近是不是走黴運，才屢次踢到鐵板。

往前，瀟瀟明明乾得好好的，突然給他開天窗。

現在，他好不容易挖到個有資質的，眼看要平地起飛，誰知瀟瀟不知道從哪裡得到的消息，居然那麼快組織人來網暴海照月，殺得他措手不及。

本來他的計劃十分完美。

先下狠手，讓海照月把賬號剩餘的粉絲穩定住，再慢慢給海照月打造人設，將粉絲全都轉化成自己的，這樣，這群粉就算是洗完了。

他之所以敢這麼乾，是料定瀟瀟現在元氣大傷，而且這個賬號的價值也被她壓榨得七七八八，她不會有多餘精力再去關注老東家。

誰知她竟然這麼快得到了消息，且下手比他還狠。

昨晚他去與瀟瀟交涉，誰知對方卻客客氣氣地跟他兜圈子，說自己工作太累，正在國外度假休息，絲毫不念舊情，也隻字不提約束粉絲的事。

看樣子不會那麼容易收手。

海照月這一波純屬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成了他和瀟瀟鬥法的犧牲品。

他本想著今天再哄哄海照月，讓她先把壓力扛下來，誰知對方啪地一下，就給他發了封辭職信。

看著屏幕上【我想辭職】四個大字，唐勇覺得自己開始偏頭痛了。

於是，他一個電話給海照月打了過去。

電話一接通，他就開始了熟練的畫餅。

“小海啊，昨天的事是一個意外，不至於要辭職吧？勇哥跟你說，年輕人就需要多磨煉磨煉，這一輪你要挺過去了，之後的路就好走了……”

他以為海照月會像以往一樣乖乖聽他忽悠，沒想到海照月卻突然出聲打斷了他。

“勇哥，你之前說要做好這份工作需要討人喜歡是嗎？”

“……啊？！對，怎麼？”

“勇哥，如果想要討人喜歡需要假裝成另一個人的話，我也許並不擅長，我做不好這份工作。”海照月平靜地說。

這是她一晚上才想明白的答案。

昨天詩音問她難道沒有自己喜歡做的事嗎？

海照月認真地想過了，她雖然沒有喜歡的事，但卻有不那麼喜歡的事。

比如為了討人喜歡而不得不戴著厚厚的麵具，坐在鏡頭前假裝另一個人。

那頭的唐勇聽了卻舒了一口氣。

“害，我還以為多大點事呢。不就是不想模仿瀟瀟嗎？不學就不學吧，你就按你自己的想法來。”

不走模仿的路子也許不是壞事。

如果再讓海照月模仿瀟瀟，不知道瀟瀟的粉絲會乾出點什麼。

與其如此，不如讓海照月自由發揮，搞不好還有新的機遇。

反正現在事情也不會更壞了不是？

豈料海照月卻搖搖頭，繼續說道，“我還是比較想回去殺魚。”

她也說不清為什麼，大概是因為每處理好一條魚，她就會有一份微妙的充實感吧。

唐勇聽完她說的，眼前一黑，頓時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你讓我怎麼說你？你這麼好的條件，彆人求都求不來，你竟然要自甘墮落？”

海照月抿著嘴，沒有回答。

見pua沒用，唐勇又隱隱威脅道，“你不找你濱海市的親戚了？你放棄了這個機會，往後可沒這麼容易再進這個圈子了。”

“要找的。”隻是她想換更主動一點的方式。

林夏說得對，她一直被動地等著人家上門，也許等到試煉結束她都找不到工會。

因此，她決定去非人類聯合工會地址附近的市場找一份新工作，時不時去看看，也許會比等著工會的人找上門來得靠譜。

唐勇沉默了半晌，咬牙擠出一句，“……隨你。”

然而，一想到海照月一走，他要在老板麵前打臉不說，放鬆沒幾天就又要麵臨填人的壓力，他深吸一口氣，還是軟下了姿態開始打感情牌，“你簽的合同是一個月的，沒道理試用期沒結束你就撂挑子吧？要不這樣，一個月，你讓我找到合適的人，到時候隨你怎樣。”

怕海照月又鬨脾氣，他補充道，“期間直播什麼內容隨你，維持直播間的基本活躍度就行了。”

隻是他不會給她任何資源了。

氛圍組？沒有。

推廣？更是想都彆想。

就讓她自生自滅吧，等他一找到合適的新人就馬上把她換掉。

這邊海照月卻不知道唐勇的打算，還有些自責自己是不是給唐勇帶來了麻煩。

因此，思忖片刻後，她答應了唐勇的要求。

畢竟來濱海的這個機會是唐勇給她提供的，她不願意讓他太為難。

隻是一個月而已，她還有十年的時間，她可以等的。

掛完電話，海照月隻覺得整個人都變得輕鬆不少，她第一次感到自己做了正確的決定。

就在這時，叩叩兩聲，有人敲響了她的房門。

海照月開門探頭向外看，卻見穿著圍裙的林夏站在門框旁，表情有些微地不自然。

“要吃午飯嗎？還是老樣子，你幫我殺魚。”她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