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盛看了一眼老太太，又看了一眼紀景和，開口打破沉默，“媽，這是紀家的紀景和，你應該還記得的，那日我也和你提過。這是他愛人，另外這位便是他們家小姑娘了，小小個的時候經常來家裡玩的，現在都這麼大了。”
老太太眼睛眨都不眨的，還是一直看著紀香蘭，也不知是對紀香蘭說話還是對著堂裡人說的。
“我自是認得，你媽雖然老了，但是還是記事的。這女娃小時候還打壞過我兩個花瓶，跑到我房裡還攪碎過我一條方帕兒。”
紀香蘭：“……”
真好記性。
杜初春和紀景和低聲嘀咕，“這不就是和我們囡囡小時候一模一樣……”
陸長盛：“媽，那會小孩子不懂事，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還記掛在嘴邊呢。現在香蘭都二十了，您看，女大十八變，現在變得文靜多了。”
老太太輕輕笑了笑，意味深長地看著陸長盛，“衛兒今年二十有六，不錯，他是該尋一門親事了。紀家這女娃長得是一副蕙質蘭心的模樣是不錯。但是呀，人家都說本性難移的，他們兩個我看就不合適。”
杜初春和紀景和一聽，臉上的笑容顯得有些尷尬。
這老太太當著他們的麵子說這些，不僅讓他們臉上無光，還讓兩家人都下不來台。
陸長盛一下就慌了，他猛地一下就站了起來。他伸手按住了紀景和的手臂，作安撫狀。覺得自家母親當著紀家的麵子這麼說，有些讓人下不來台。
“媽，你這就不對了，我們大家不是說好了，讓兩個小的先自己聊聊？您說的這些是什麼話呢，咱們兩家人什麼交情，爹在世時，您不是清楚得很？”
曾素芬偷偷看了一眼紀香蘭，見她沒變臉，趕緊開口說：“娘，香蘭人不錯，也聰明。況且兩家人知根知底的，不是挺好的事情？”
今日本可以高高興興的，讓人家來，結果卻發生這樣的事，這讓他們怎麼對得起紀家，說得曾素芬都很尷尬。
幸虧廳內的大姨都擠在廚房裡，剛才她特意交待彆都湧來裡屋來的，就怕嚇壞了文靜的紀香蘭。
那日老太太得知這事，沒有表現出任何異議，就說等見麵她也要來看一看，沒想到今日一見，就忽然發難。
他們私下問過陸衛，陸衛表示如果紀香蘭沒意見，一切聽他們的，也沒反對，所以才想撮合。
要知道，他們之前說破嘴皮子，都沒見陸衛同意去見過哪位姑娘。現在他肯來，他們全都高興壞了。
曾素芬和陸長盛都是接受新教育的人，這要過日子的是自己兒子，既然兒子自己選的，這當爸媽的都沒意見，反而是孩子奶奶不同意，這又怎麼說得過去。
曾素芬說這話的時候，臉也跟著一起紅了，覺得做得不地道，讓人受委屈了。
王慧心老太太似乎不滿曾素芬當著眾人的麵“頂嘴”，儘管曾素芬語氣溫和，隻是問出了大家內心的疑問。
紀景和也沒有想到，他今天高高興興來，結果老太太這麼不給他麵子，當眾說不同意，那不是侮辱了自家女兒？
做人留三分薄麵好做事，何況是這種事，不就是沒看上香蘭。
他女兒這麼好，憑什麼任人挑三揀四了？如果不是陸長盛按著他，他都想開口了。
若是拂袖離去，老陸的臉也不好擱。
“哼，我陸家子弟娶之當娶賢妻，你當初過門的時候，我就不同意你那雙大腳，現在那女娃指間纖細，毫無老繭，我且問那雙麵蘇繡，她會繡否？喔，你們不用急著回答我，退一步來說，四書五經會背否？我看是一沒特長，二沒本事。”
曾素芬幫著紀香蘭說話，都被自家婆婆嫌棄了一番。陸長盛眼見孩子他媽都被數落，忙護著。
匆忙打斷了她的話頭，“娘！現在是什麼形勢，你還敢提這些四舊思想！這裡是什麼地方？彆胡鬨！素芬這麼多年來對你如何你自是清楚，香蘭這孩子也夠好的了。”
她如何想儘辦法救父，如何和前未婚夫周旋，他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夠膽識也夠擔當，和陸衛合適得很，是一個很內秀的人。
老太太似乎一點都不怕，還挺直了身板道：“在場的哪個不是自己人？要真出點什麼事，也不是我們老陸家傳開的。我看是你們胡鬨！你們彆以為我不知道這女娃才剛退了婚約！早在你們那日告知我的時候，我就讓人去查探了一番，這麼丟人的事，我看是你們這為人父母的弄不拎清！衛兒以後能抬得起頭見人？”
她的寶貝孫子，要去撿彆人不要的親來結！
原來老太太來這一出，一是不滿意紀香蘭之前有過婚約，二是害怕紀香蘭會影響到自己的孫子。
曾素芬這才知道為啥老太太一開始答應得好好的，忽然反口了
一瞬間，屋子安靜了下來。
紀香蘭被人懟臉開大，正想開口說話，這會坐在她旁邊的陸衛卻拉了拉凳子，往前坐了一下，擋住了她看向老太太的視線。
“奶奶。”一直沒有吭聲的陸衛，這會偏頭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餘怒未消，不想搭理誰，但是也沒有製止自己孫子的話頭。
“奶奶方才的話，倒是有些不對。您說她一沒特長，二沒本事……”他說到這裡，竟輕輕一笑，將目光轉向紀香蘭。
紀香蘭側過臉頰，看著他目光中閃現的光芒，一時沒看清那是何意。
“您最近不是有些不舒服嗎？她會點醫藥，要不，您讓她看看？”
紀香蘭：……
哎喲喂，有人問過她意見嗎？
老太太這會吊著眼睛，抿著唇盯著陸衛看著，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卻見紀香蘭低頭飲了一口茶，才緩緩說道：“我不看，不樂意。”
這話一出，屋內當真是一點聲音都沒有了，就連老太太都露出了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來，那表情就像在說——你一個小丫頭居然敢沒大沒小拒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