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長煙抱到沁月閣的時候醫師和丫鬟們早就在那兒等著了。
他將長煙放在床榻上,讓醫師趕緊上前查看長煙的情況。
“長姑娘淋了雨,怕是徹底著了風寒,快把藥端來,得速速把寒氣逼出來才行!”
醫師和丫鬟們在那兒忙前忙後,景湛再待在這裡顯然沒什麼用。
不過離開之前,他還是回頭看了一眼臉色慘白的長煙。
長煙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她靜靜看著景湛,這種沉寂又複雜的眼神讓景湛心裡生出一股莫名的感覺。
他問長煙是不是還有什麼話要對他說,長煙張了張唇瓣,聲音若隱若現,“他們……不是普通的流匪,身上穿著燕羽樣式的緞子,我總覺得像是在哪裡見過,但是想不起來了。”
景湛表情和緩了不少,他叮囑長煙,“你好好休息,我會派人調查。”
給景湛交代完線索的長煙算是鬆了一口氣,她這會兒是真的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眼睛一閉徹底昏了過去。
景湛站在沁月閣門口,聽醫師在裡麵有條不紊地指揮。
他仰頭看著依舊飄著飛雪的天,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居然帶了抹悵然。
安杜過來問說老夫人這會兒還沒睡,問他要不要去和老夫人說說話。
景湛沒有反應,似是在沉思。
還記得剛到定遠侯府的長煙就像一隻對身邊所有陌生事物都無比警惕的小狼,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收起利爪和獠牙,對身邊的人總是有股懵懂又純真的信任。
她在西北野慣了,雖然被謝太傅接去養了一段時間,但謝太傅對這野丫頭實在是太過縱容,即使嘴巴挺碎也沒有真的強迫長煙做她不喜歡的事情。
來到定遠侯府之後,景老夫人特意派了丫鬟過來伺候長煙。
說是伺候她,其實就是用各種規矩束縛著她。
長煙討厭腦袋上那些發卡和簪子,更厭惡能把她勒得快斷氣的束腰。
景湛有派人盯著長煙的動向,他不希望長煙在洛陽過得不好。
隻是前段時間他在刑部被瑣事纏身,實在太忙,無暇顧及長煙這邊,還以為景老夫人能好生照料長煙,誰能想到景老夫人能給他惹出這麼大的事。
景老夫人看得出長煙不喜歡定遠侯府,更不耐煩那些在她旁邊囉裡八嗦的丫鬟,但她覺得既然長煙都來到洛陽了,就得遵守這裡的規矩。
不過景老夫人低估了長煙的膽量,她竟敢真的一個人悄悄找機會準備逃離洛陽。
景老夫人又驚又怕,趕緊叫人把這事兒和景湛說了。
景湛親自帶著府兵出城尋人,路上聽見附近的百姓說有劫匪擄走了一個小姑娘,他擔心長煙真的出事,即刻騎馬去尋。
但還好走到一半的時候安杜追上他說在城郊附近找到了長煙,景湛迅速返回,並且立馬想好了對策,決定對外宣稱長煙是被人騙到城外去的。
隻有這樣才能把景老夫人的疏忽暫時掩蓋過去。
若是放在以前,景湛對景老夫人的所作所為都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知道景老夫人很注重麵子,作為她兒子的景湛理應維護。
但這次的事情若是不能調查出真相,讓那個在背後策劃一切的人詭計得逞,以後的定遠侯府還不知道要迎來怎樣的劫難。
來到靜寧居的時候景老夫人的屋子還亮著燈。
蓮凡是景老夫人的貼身侍婢,看見景湛的時候她趕緊上前問,“侯爺,煙姑娘找回來了嗎?”
景湛靜靜盯著蓮凡,“如果找不到,母親想好如何應對了麼?”
“這……”蓮凡表情尷尬,她被景湛陰鬱尖銳的視線看著有些脊背發寒。
“做為母親的侍女,不能勸母親善待府上的客人,你自己去領罰。”
“奴婢遵命。”
蓮凡離開後,景湛站在靜寧居門口幽幽開口,“母親,兒子知道說再多無用,但從今以後我會親自管教長煙,母親不必再為此心煩。”
說完這些的景湛剛準備離開,景老夫人的聲音卻從內室裡傳來,“我還有些話要問你!你進來!”
景湛緊握拳頭,摁下那抹不耐煩的情緒,轉身進了內室。
景老夫人握著手帕坐在那裡,看得出來在沒找到長煙的時候她內心很焦躁,手帕皺得不行,原沒有表麵看起來那麼淡定。
景湛對景老夫人恭恭敬敬地行禮,景老夫人問景湛是怎麼找到長煙的。
“她靠自己從劫匪手裡逃了出來,很厲害。”
景湛開口就是在為長煙說話,景老夫人不太滿意地皺了皺眉,“你是不是太護著她了?她不過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女,如果我不把規矩給她教好了,她進了宮也是鬨笑話,到時候皇後還會指責定遠侯府辦事不力,我對她嚴格點兒還成我的錯了?”
“無錯,隻是母親對她太過嚴厲,這孩子當年有父親的時候也是受萬千寵愛的,您不能因為她在洛陽沒有其他親眷就欺負她,更何況您也知道她將來是要入宮的,若是她在皇後身邊說點兒什麼對定遠侯府不好的話,您承擔得起嗎?”
景老夫人被景湛問住,她彆過頭不去看景湛,狠狠沉了一口氣,突然又把話題一轉,“你這樣莫名其妙在府裡養個女孩兒,還有誰願意嫁給你啊……”
景湛沉默,對於景老夫人這種占不到理就開始轉移話題的手段見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