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姐 對啊,我會負責的。(1 / 2)

灰霧在城郊綿延,截斷的城牆時隱時現,將市區的燈火與安全隔絕在內。

簌簌,簌簌。

草叢在顫動,一隻、兩隻、三隻……十幾隻野兔大小的黑影竄了出來。

它們在風中團成球形,像風滾草一樣快速轉動,噗地一聲躍入截斷牆,突進人類繪製的紅線。

“唧唧,唧唧唧唧。”

黑影團們撞擊著長河市的標識牌,發出嘲笑似的摩擦聲。

這種不入流的弱小異怪帕斯特值太低,不會激發截斷牆的異常防護。

不過這些陰影贅生物依然能夠吸取生命力,讓普通人的身體變得虛弱。在極端不幸的情況下,還會傳播精神體層麵的汙染甚至瘟疫。

“唧唧~”贅生物們在陰影裡扭曲地滾動,在本能的驅使下尋找獵物。

它們以生命和血肉為食,老鼠、貓、狗都可以,最好是……人類!

絨毛在風中劇烈顫抖。

血——是血腥味兒!

嘶嘶,嘶嘶嘶,黑影追著腥甜的氣味快速翻滾。

砰。

毛團們撞上了一朵肉質的花苞。

哢嚓,噗沙。空氣中膨出一團血霧。

明紅色的血肉之花整個翻轉過來,像海星吐出腸胃似的死死裹住一大團黑影,用力左右甩動。

哢嚓,哢嚓哢嚓。

花瓣凝結成的肉瘤蠕動著,發出咬碎脆骨和膠質層時令人牙酸的咀嚼聲。

咕嘟。

肉瘤在吞咽後平靜下來。它逐漸萎縮,像真正的花朵一樣凋謝。黏在後麵的花莖倏地一下抽回去,和深紅色藤條融為一體。

數十條柔軟的肉質根莖盤踞在扭曲的鋼筋上,它們足有成年人手臂粗細,把早已坍塌的房屋死死撐起,葉片靈巧地扇動,散發出吸引獵物的腥甜香氣。

異怪的根係深深紮入泥土,暴露在外麵的部分像爬山虎一樣覆蓋了整棟廢墟,活脫脫一間血肉彆墅。

啪,啪啦,啪莎。

一朵朵花苞肉瘤次第開放、凋謝,粗壯的根莖垂掛在橙色的標識牌上。

【危險!獵食性異怪(含特殊規則)!請立刻遠離!!】

紅色的油漆嬌豔欲滴,它附近真的非常——乾淨。

……

根莖們在廢墟內靈活地穿梭,像拉開帷幕一般清理出一片整潔的區域。

柔軟的內壁彷如最高檔的皮具,一位長發如墨的少女端坐在上麵。

她向附近的根莖伸出手,被選中的根莖立刻蜿蜒而下,在頂端結出三顆玫紅色果實。

這些果實光滑圓潤,除了一張“啊啊——”慘叫的嘴巴,和禮盒裝蘋果沒什麼差彆。

少女接住果實,朝空無一物的地方莞爾一笑。

“嵐姐,吃蛋糕~啊——”

陳曉嬡從服務生手中接過托盤,捏起一塊藍莓蛋糕。

“啊嗚。”

女郎懶洋洋地推起墨鏡,就著她的手指一口咬下,柔軟的舌頭心不在焉地碰到指尖。

陳曉嬡把自己點的果味泡芙塞到嘴裡,滿腹心思地盯著對方的臉一點一點吃乾淨。

但青梅並不搭話,反而一直在發呆,她隻好自己找找話題。

“你今天換了紫色美瞳?很合適誒。”

紫色美瞳很容易讓人想到動漫角色,然而嵐姐有種特殊的、滿不在乎的氣質。那種微妙的霸道如同甜點裡的檸檬汁,帶著出人意料的協調和現實感。

與其說她貼近某個虛擬角色,不如說虛擬角色的帥氣和獨特貼近現實中的她。

可惜這位姐姐的特立獨行大概刻進了骨髓裡,麵對曉嬡充滿希冀的眼神依然能不動如山。

“對。”她的視線在店家的植物盆栽上遊離,大長腿翹在另一條腿上,感覺隨時會掏出香煙猛抽一口。

哼……

陳曉嬡用紙巾抹了抹嘴。

“嵐姐,這家店很不錯吧?環境好,服務又好,蛋糕又那麼好吃。這麼便宜肯定是在區位上吃了虧,距離市區也太遠了。”

“嗯。”

“嗯~?”

“嗯、嗯。”嵐姐右手撐頭,雙目無神地發著呆,長靴輕輕敲擊地麵。

你這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嗎?

陳曉嬡的腮幫子慢慢鼓了起來,手指攪動著店裡的紙巾。

我考上桃李大學了!桃李大學在聯合都市,赤星的交通那麼不便利,你就沒有想到什麼嗎?!

曉嬡本來不在乎什麼禮物,同學也好,老師也好,隻要說聲“恭喜”就足夠了。

可此時憤懣不滿的情緒在心中溢滿,連犄角旮旯裡的怨念都在迅速滋生。

自從我7歲那年認識你,我們從來都是最好的朋友。

孤兒院、小學、中學……因為你“不記得生日,就那天吧。呃,我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所以我每年12月12日都會送你一份生日禮物。

用豆子編織的手串、準備了一年的四季主題葉脈書簽……後來我能做社會實踐了,更是三天兩頭請你吃飯。

嵐姐,你從來沒有回過禮,也沒有請我吃過哪怕一頓飯。

這到底是個性還是——不夠在意。

陳曉嬡戳起最後一塊檸檬蛋糕,惡狠狠地咀嚼。

她認為自己生氣的視線足夠殺死三隻倉鼠,可直到甜點全部吃完,對麵的家夥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吃完了?回見。”

嵐姐晃著膀子從座位上站起身,還舒服地伸了個懶腰。“這裡離你家近,自己走回去消消食吧,哈欠~”

消消食。

對啊,這裡是離【我】家很【近】,你就不能聯想到我們以後會有多遠嗎?!

你…你哪怕說句“記得每天短信聯係”敷衍我也好啊混蛋!!

莫名的氣憤衝暈了大腦,陳曉嬡一拍桌子追上去。

她三步兩步追到門前,幾乎飛撲著拽住嵐姐的袖子。

“我以後就要在聯合都市上學了——它離長河市那麼遠,我們根本就、”

陳曉嬡深吸一口氣,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我們以後可能很難再見麵了,嗚。”

“唔。”

嵐姐仰起頭,咬了下唇彩:“誰說的?”

“誒、”陳曉嬡失去平衡,瞪著眼睛往下一歪。

嵐姐輕巧地轉過身體,穩穩接住曉嬡的胳膊,深邃的眼瞳中倒映著她愕然的表情。

高挑女郎戲謔地揚起唇,她鬆開手拍了拍落入懷中的少女,慵懶又無奈。

“笨蛋,我怎麼會離你那麼遠。喏,站穩點,我先走了。”

“……”

陳曉嬡呆呆地站在蛋糕店內,一分鐘後才猛地抬起頭,撐著窗戶往外看。

“嵐姐——你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啊?!”

嵐姐和那輛銀色摩托消失得無影無蹤,街道上乾乾淨淨,連片葉子都找不到。

“壞!”

陳曉嬡用力跺了跺腳,她眼角微紅,嘴唇卻止不住上揚。

……

黑發少女離開了,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儘頭。

沙沙,沙沙沙。

粗壯根莖歡快地蠕動起來,像是家長離開後的小學生在電腦前轉來轉去。

它用藤蔓拾起兩張紙幣,呼呼攪碎。然後探出幾根非常細巧的無葉觸須,圍繞少女之前端坐的位置劃來劃去。

所有觸須都小心翼翼地繞開了屁股大小的那塊區域,最終找到了它們感興趣的部分:距離這裡大約一米遠的位置。

如果中間有一張桌子,正是對麵的座椅所對應的地方。

沙沙,沙沙沙!

藤蔓瞬間開出六七朵小花,花朵迅速演化成肉球,然後枯萎。

不知道肉球們到底吃掉了什麼,那些細巧的根莖在幾秒內膨脹了一圈,有什麼無形的養分潺潺湧動,通過它們輸送向血肉盤結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