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星灼第一反應:裝傻糊弄過去。
他藏藥也就眨眼間的動作,周歸與不一定看到了,沒必要自亂陣腳,不打自招。
梁星灼強作鎮定,驚訝地問周歸與:“這麼快就拿回來了?”
周歸與的視線落在他枕頭上,意有所指:“沒你快。”
“……”
還真讓他看到了。
事已至此,沒有再裝下去的必要,唯一讓梁星灼顧忌的隻有同住一個屋簷下的老兩口。
“你先進屋,我們關上門聊。”
周歸與站著沒動,單憑一句話打消了他的顧忌。
“爺爺奶奶出門買菜了。”
梁星灼鬆口氣,“哦”了一聲,陷入詞窮。
他知道自己應該坦白,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周歸與什麼都不問,分明故意晾著他。
兩人無聲僵持中。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周歸與重新走到床邊,伸手把梁星灼藏在枕頭下麵的藥片拿出來,再次遞給他:“先吃藥。”
梁星灼理虧,這次不敢討價還價說要吃糖了,不過……
“……我不吃。”因為心虛,梁星灼聲音變得小小的,若非家裡安靜,周歸與都聽不清他在說什麼,“我的意思是,我晚點再吃,現在不吃。”
周歸與保持遞藥的動作,聲音淡淡的:“理由。”
梁星灼犯錯的時候特彆杵周歸與。
因為隻有這時候他才會想起周歸與其實是個性子很冷的人,想起小時候剛認識那陣子他是不喜歡自己的。
平時之所以感受不到,還在他麵前各種作鬨折騰,全依托於他對自己的縱容。
這份縱容在他犯錯時,周歸與是會回收的。
梁星灼明白這不是一件能隨便糊弄過去的事情,隻好硬著頭皮說實話:“我怕現在吃了,不到中午就退燒了,那我就……我就……”
周歸與打斷梁星灼的支支吾吾:“你就怎麼?”
梁星灼抿抿唇往下說,聲若蚊蠅:“我就白洗冷水澡,在陽台吹一晚上冷風了……”
死寂般的沉默。
梁星灼感覺如坐針氈,度日如年。
周歸與的一聲輕嗬更是聽得他後背發涼。
“今天要去芳姨家吃飯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周歸與問他。
梁星灼挺著僵直的後背,點點頭:“嗯……我昨晚本來想去主臥找你問道題,結果剛好聽到楊奶奶跟你說……我沒忍住就多聽了一會兒。”
“你不想讓我去相親,可以直接跟我說。”周歸與神色微慍,不可思議地反問,“你為什麼要用這種傷害自己的方式跟我對抗?你是覺得我現在變得獨斷專行,無法溝通了嗎?”
“不不不,沒有!”梁星灼連忙否認,並解釋,“我沒有覺得你獨斷專行無法溝通,我隻是想不到彆的辦法阻止你……畢竟楊奶奶都把話說到那個份上了,你根本沒有推脫的餘地,我知道你為難,所以我才——”
“梁星灼。”
周歸與已經很久不叫他全名了,梁星灼被他叫得腦子短暫空白了一瞬,抬眸對上周歸與淩厲的視線時,他感覺自己的心也被狠狠擰了一把。
“虧你還能給傷害自己這個行為冠上理所當然的借口。”周歸與把藥片放在床頭櫃,語氣透著濃濃的失望,“你根本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梁星灼這下真的慌了。
他以前考試沒拿到年級第一,周歸與都沒用這種語氣跟他說過話。
他手忙腳亂掀開被子,光腳踩在地板上,追上去攔住周歸與,死死拽住他衣角。
“我沒不覺得,我真的知道錯了,哥不要生我氣。”
“理理我嘛~哥哥~,生氣會長紋的,笑一笑。”
梁星灼拽著他衣角來回晃,探出頭衝他笑,軟乎乎地叫哥哥,一遍又一遍。
結果周歸與今天完全不吃這套,一把抽出自己的手,看見他瘦削蒼白的腳踩在冷冰冰的地板上,臉色愈發難看。
“回去躺好。”
近乎命令的四個字,聽得梁星灼的委屈勁兒一下子就上來了。
他被周歸與慣壞了,根本受不了任何冷言冷語,哪怕隻有一丁點兒。
“我不。”梁星灼偏頭,咬了咬下唇,執拗道,“你不消氣我就一直這麼站著。”
周歸與耐心耗儘,單手把他腰一摟,毫不費力將人扔回床上。
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
梁星灼下意識驚呼,懵了好幾秒才回過神,剛要掀被子理論,周歸與單腿半跪在床邊,整個人壓上來,健碩的手臂撐出他們之間的距離。
“再動就彆再叫我哥哥。”
周歸與背朝光,眉眼附著一層陰影,襯得墨瞳發亮且銳利,壓迫感直逼他而來。
捏住被角的手被周歸與按著,他手臂的肌肉並不緊繃,想來沒用多大力氣,可梁星灼已經掙脫不開了,漸漸消停下來。
梁星灼平躺在床上,盯著周歸與的臉,一副要不哭不哭的可憐樣。
周歸與這才鬆開他,往門外走。
沒走兩步,身後傳來弱弱的一句:“你要去哪裡……”
吸吸鼻子,還有一句:“你不要我了嗎?”問完到底是壓不住委屈,哭哭啼啼叫了聲,已經近乎哀求了,“哥哥……”
“……”
周歸與一腔鬱氣無處可撒,被梁星灼攪弄攪弄,又像散了。
他回頭看了看兩眼通紅的“罪魁禍首”,無奈又無語:“我去拿體溫計。”
梁星灼“啊”了一聲,眨巴眨巴眼睛,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小題大做,臉“歘”的變通紅,立刻往被子裡鑽,羞恥得要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詭計多端的周歸與,拿個體溫計不早說,凶完他就走,搞得好像要跟他玩冷暴力一樣!!
周歸與拿完體溫計回來,梁星灼已經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團,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出來。”周歸與蹙眉道。
“……你先說你忘了。”被子把聲音悶在裡麵,周歸與反應了片刻才聽清。
“忘什麼?”周歸與不解地問。
“剛才我……”說一半梁星灼就破防,惱羞成怒,“就剛才,全部,你趕緊說你都忘記了!”
話音落下,梁星灼聽見被子外麵傳來一聲輕笑。
“行,我都忘了。”
敷衍至極!
梁星灼掀開被子,頂著一張被恥意臊紅的臉罵罵咧咧:“周歸與你煩死了!”
梁星灼的一頭卷毛被自己折騰得淩亂翹起,頭頂幾撮呆毛豎著,像天線一樣,這副呆樣生氣實在沒什麼威懾力,還意外地把周歸與逗笑了。
他一笑,梁星灼感覺自己出點醜也值了。
周歸與上前給梁星灼理了理亂糟糟的小卷毛,把體溫計往他胳肢窩塞:“抬手。”
梁星灼乖乖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