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梁星灼轉而問:“他們都在店裡嗎?”說著,他看了眼手表,“差不多該去吃飯了,預定位隻保留一個小時,超時就不作數了。”
“都在。”
周歸與暗中觀察了一下梁星灼的神色。
並未對他的瞎話起疑,想來剛才是真的沒有發現他。
既鬆口氣,又感覺心更堵了,莫名的。
他斂住情緒,繼續說:“來得及,他們在結賬了。”
“那我來得挺是時候。”梁星灼笑道。
周歸與“嗯”了一聲,過了幾秒,嘗試探問:“下午過得開心嗎?”
梁星灼不以為然:“談不上開不開心,反正是去做事的。”
蘇漫羽和馮植的事情他閉口不提。
前者涉及當事人隱私,不適合拿出來當做談資,後者純純不想提,一個不討喜的人不值得掛在嘴邊。
想來想去就隻剩下:“哦對了,老何給我們發了犒勞紅包,有28.88呢。”
“哥,你想不想喝什麼?我用今天賺的錢給你買。”
梁星灼眼珠漆黑發亮,圓咕隆咚的,一笑眼尾上彎,乖得不行。
周歸與單是被他這麼注視著,心就不受控製柔軟起來。
梁星灼一直很喜歡給周歸與花錢。
他尚未成年,每學年的獎學金以及參加一些比賽獲得的獎金,是他目前唯一能夠靠自己賺到的錢。一年有好幾萬,跟同齡人相比已經很優秀了,但他總嫌少。
16歲之前,梁星灼這些獎金都是打在周歸與的銀行卡裡。
在被周歸與帶到銀行辦理自己賬戶之前,梁星灼一直以為那些錢都被周歸與花掉了,為此沾沾自喜,引以為傲。
因為他感覺自己也能為周歸與做點什麼,而不是一味地被給予、被照顧。
銀行賬戶辦理完畢,梁星灼看著賬單上轉入自己賬戶的一大筆錢,這才知道周歸與從沒動過他的錢。
他一直幫自己存著。
那天從銀行回家,梁星灼跟周歸與大鬨了一場。問他為什麼不花自己的錢,問他是不是這些年一直在心底偷偷跟他劃界限,根本沒拿他當一家人。
他執著於得到一個答案,也恐懼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周歸與逐一否認,梁星灼當時不安到了極點,根本不相信他說的話,隻覺得他在哄騙自己。
“是哥哥給你的愛太少了嗎?”
麵對情緒失控的梁星灼,周歸與忽然問了這麼個問題。
梁星灼怔住。
周歸與看著他又問了一遍:“我要怎麼愛你,你才會擁有安全感?”
那是梁星灼第一次在周歸與眼中看見迷茫和自責。
他逐漸平靜下來。
然後對周歸與說:“我是深穀。”
沒頭沒尾的一句,周歸與聽得一頭霧水:“什麼?”
“我是無法被填滿的深穀。”
梁星灼把雙手放在腿上,握成拳,又張開。
“哥哥你已經給了我很多的愛。”
“比很多親哥哥給親弟弟的愛還要多。”
他平靜地陳述事實,說到這,轉頭看向周歸與,舉起一隻張開的手衝他晃了晃。
“可是我永遠覺得不夠。好比沙子穿過張開的手,手抓不住沙子,但隻要有沙子經過,手就能感覺到沙子的存在。”
“一捧沙?一桶沙?一整片沙灘?不,都不夠,我不要具體的量,我要一種狀態,一種一直有沙子穿過我的手的狀態。”
“我要有人永不停歇地愛我,讓我隨時確認愛是否還在,愛都存在。這樣我才會滿足,產生你說的安全感。”
梁星灼放下手,他說得抽象,不知道周歸與能不能理解。
或者說,接下來會出現更糟糕的情況——周歸與理解了,同時也被他的貪欲嚇到了。
“所以……迄今為止,你真的做得很好了,哥哥,不要自責。”
不好的是他。
對愛他學不會滿足。
梁星灼抿抿唇,心中泛起酸意。
經過這番剖白,他不確定周歸與以後還會不會像從前那樣愛他。
梁星灼又想逃了。
他不想麵對與期待不符的事實,光是想一想就感覺難過得快要死掉。
梁星灼起身準備躲進臥室,剛有動作就被周歸與抓住了手腕。
下一秒,他被周歸與圈進懷裡。
周歸與寬厚的手掌蓋住他的後腦勺,溫熱的暖意通過掌心傳遞到他身上。
“不,還不夠好。我應該一開始就把我的想法告訴你,而不是覺得你還小,有些事情不需要仔仔細細講與你聽。”
“我不花你的錢的理由隻有一個,成年人照顧未成年天經地義,我也心甘情願。”
梁星灼又活過來了。
埋在周歸與肩頭蹭蹭撒嬌。
對愛他學不會滿足,可是得到一點愛就會感覺幸福。
梁星灼怨聲反駁:“誰規定的天經地義?未成年就不能心甘情願了嗎?”
周歸與輕笑:“那我先收下你的心意。”
梁星灼環住周歸與的腰。
少年的情感執拗又熱烈。
“什麼嘛,我的錢你也收下啊!”他不滿抗議。
周歸與用未來安撫他:“先攢著,以後給哥養個老什麼的。”
可惜不怎麼管用。
梁星灼癟癟嘴:“給你養老哪輪得上我,你又有養老金又有孩子的,你就是不想花我的錢。”
周歸與好笑道:“我哪來的孩子?”
“以後總會有的。”梁星灼感覺吃味,哼了一聲,“沒孩子也有老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