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聽的人全無察覺。
梁星灼脫口而出:“談什麼戀愛?我才不談。”
他說得真心,周歸與也並非存疑,隻是他比梁星灼多活十年,更明白人在揚言“絕不會”和“一定要”時,往往隻代表當下的真心。
處於眼下過問以後,他也是問得癡。
周歸與掃了眼梁星灼的校服褲腿,不著痕跡轉移話題:“你這大半年長高不少,褲子都短了。”
聞言,梁星灼低頭一瞧,長褲給他穿成了九分褲,腳脖子露一截在外邊兒。
“還真是,我都沒注意,就說這幾天老感覺褲子漏風,我以為是降溫降的。”
周歸與溫聲提醒:“當心學成書呆子,梁班長。”
“才不會!”梁星灼撓撓頭,笑道,“正好換季班裡又要統一補訂校服了,我到時候把自己名字加上。”
“就訂秋裝吧?明年就畢業了,再全部置辦一套感覺沒必要。”
周歸與拿鑰匙開門前看了他一眼,蹙眉否定:“都訂,冬天露一截腳脖子更冷,正裝明年成人禮也要穿,褲子短一截跟精神小夥似的像什麼話。”
“可是都訂要花不少錢……”要是被周家人知道又要背後嚼舌根了……
後半句梁星灼沒說出口,他眼珠子一轉,轉而提議:“要不我穿你的唄?反正你的校服都還在。”
周歸與留意到梁星灼微妙的停頓,故意說:“我高一就 185 了。”
高三才長到175的梁星灼:“……”
梁星灼又氣又想笑:“嘿,你這人咋這樣,我尋思給你省點錢,居然人身攻擊我。”
周歸與低頭開門。
還在攻擊:“嗯,繼續熬夜更長不高,保不齊還往回縮,也能給我省錢。”
梁星灼終於惱羞成怒:“周歸與!”
周歸與收起玩笑,正色道:“行了,你一天到晚少操點心,家裡已經有一個大人了。”
周歸與打開門,側身讓梁星灼先進,順手推了把他的背。
“小孩兒隻需要負責好好長大,彆的不用管。”
動作、言語,都在助力他向前,也給他支撐。
話音落,周歸與就放下了手。
周歸與向來如此,點到為止,沒有過多的言語。
因為他知道聽的人會懂。
梁星灼彎腰拆鞋帶,聲音從低處傳來,有些悶:“你真是……我都快成年了還拿我當小孩兒。”
周歸與笑:“你八十歲在哥眼裡也是小孩兒。”
梁星灼聽得耳朵和眼眶一起紅了。
每次聽周歸與說這些帶黏糊勁兒的話,他都有種溺水但不窒息的感覺。
愛意化作無邊無際的海洋,他是被海洋收留的孤鯨。
我這麼幸福是被允許的嗎?不會遭天譴嗎?
他甚至忍不住這麼想。
梁星灼換上拖鞋,餘光往廚房的方向掃了掃。
廚房推拉門隔絕了炒菜的油煙,鄒姨正在裡麵忙活,抽油煙機的噪音蓋過了連他們進屋的動靜,鄒姨還不知道他們兄弟倆已經回家了。
所以這個空間目前是屬於他們兩個人的。
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梁星灼沒有絲毫猶豫,轉身摟住周歸與的脖子,往身前帶。
周歸與正在彎腰換鞋,被梁星灼猝不及防的舉動弄得差點失去重心,手扶著門框勉強站穩,還沒來得及問他突然要做什麼,左臉頰感覺被什麼柔軟溫熱的東西輕輕碰了碰。
不過一瞬。
“你八十歲也是我哥,我會一直很愛很愛你。”
就算是日常把愛掛在嘴邊的黏人精兄控,說完這話也或多或少感到了難為情。
梁星灼退回原位,踩著拖鞋直往前走,故意用大嗓門掩飾剛才的小插曲:“鄒姨我放學啦,中午有什麼好吃的!”
廚房門被推開,鄒姨的聲音和做飯的動靜一起流到外麵的空間。
“星星回來啦,飯馬上好了,中午有蓮藕排骨湯,要不要先喝一碗?”
“要,你忙你的,我自己盛。”
“洗手,先洗手!”
“噢噢。”
……
周歸與跟平時一樣換鞋進屋,去衛生間洗手。
他沒有上廁所的打算,還是鬼使神差帶上了衛生間的門。
職業習慣,他日常洗手也洗得仔細,眼下卻反常地在敷衍了事,不打肥皂也不交叉搓洗,隻任由水流這麼衝刷著。
他分不清腦子是宕機了還是在超速運轉,行為動作都不受自己驅使。
眼前反複慢放梁星灼親他的畫麵,一幀一幀,細節到他能看清梁星灼的眼睫毛,黑亮且翹,漂亮得還是那麼像洋娃娃,眨眼煽動如蝴蝶振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