違規說明書。
【姓名:蘇忱。性彆:女。目前身份:神明。穿越者等級:未定級。穿越者編號:3141592610086。】
【違規事項簡述:私自與重要人物建立聯係,破壞世界線發展。(注:係統判定為嚴重破壞。)】
【具體描述:為挖野草意外墜崖,和大魔頭雍離在鳴歧山崖底相遇,錯食靈花,與大魔頭口口——】
“等等!”係統管理員及時叫出聲,“要儘量使用非敏感詞彙,不然會被係統屏蔽完的誒……”
在光屏上滑動的筆尖停頓下來。
語氣溫緩, “這樣嗎……”
捏著筆杆的白玉指節晃了晃,輕輕落在下一行,繼續:
【對大魔頭雍離始亂終棄。】
【間接導致大魔頭身死魂滅,永不超生。】
【魔族全員覆滅。】
光屏閃爍,亮色打在少女白皙如雪的臉上,濃密如蝶翼的眼睫往下映出一塊陰影。
明明是易顯陰鬱的角度,卻因著那雙過於溫柔的春水杏眸,隻如碧波生痕,依舊澄澈出塵。
幾秒後,光屏跳出幾個大字:
【提交成功】。
蘇忱問:“這樣就可以了嗎?”
光屏角落的小圓球管理員滾了滾,語氣囁嚅:“……應該是的。”
“為什麼說‘應該是’?”
“我也不知道……”統一配置的機械娃娃音語氣罕見地崩潰,“之前也沒聽說過有穿越者憑一己之力顛覆整個世界線的違規啊……”
它已經連續幾天熬夜翻看《下一位優秀管理員就是你》和《經典案例百分百》,可是完全找不出能對的上的答案。
“當時是你一掉下山崖,我就跟你失去了聯係,所以這算是通訊信號覆蓋不到位導致的問題吧?”
光屏角落的圓球快速翻閱著新書,“這樣,趁著懲罰措施還沒批下來,我得向上頭說明,應該重點向通訊技術部追責。
“還有你是吃錯了靈花才會……所以也有食品安全部的問題……
“靈花的服用介紹不對,找綜合信息部……
“雍離的衣服,一撕就爛,找市場監管部行不行?……”
蘇忱看了眼新書的封皮。
《甩鍋三百六十計》。
“……”
蘇忱收回眼神,“那……身死魂滅之後,在這個世界就再也沒有活過來的機會了?”
“對啊。”管理員語氣疲憊但肯定,“這一點我反複確認過了,是一定的。不然隻要有機會,咱們拚上命也是要救活她的!你知道她有多重要嗎?她這麼一死,魔族直接消失了不說,整個世界線都崩盤——”
話到一半,小圓球帶著蘇忱側身閃進暗處,“有人來了。”
“都精神點兒!”
一隻鏤金雲紋的銀靴落下來,將腳邊半張妖冶蒼白的臉孔重重碾進汙泥。
神將麵色嫌惡地抬起腳,往一旁裸露的骨塊上蹭了蹭鞋底,“動作快些,說不定回去還能趕著喝上幾杯。”
“是!”
四周應聲不絕,一眾神將紛紛掐起神訣,揮向前方的山丘。
光亮墜落,迅速溢開,燈盞一般將濃重的夜色劃出道明亮的裂縫。
眼前景象寸寸顯現,終於露出山的原形。
拔地而起的山丘已堆出數十米高,可仔細看去,“山”間的東西卻非草非木,“山”也並不是由泥土壘成。
滲透不下的血水蔓延下山腰,在焦土間凝成一道道乾涸的腥濃。
殘裳,折戟,猩紅血色,森森白骨。縈繞著縷縷魔魄湮滅的黑煙。
一座屍山。
光點繼續飄散,亮處向遠處擴延。
一座。一座。再一座。
成群的屍山被依次映亮。
曠野之上,不見天日。蒼穹之下,黑紅乾涸的血汙,堆疊扭曲的屍身,真實的地獄之景如頭頂的黑夜一般向遠漫延,仿佛永無窮儘。
神將排列成陣,兵戟懸空,手挽靈訣,圍繞著屍山銀色的紋路逐漸盤織籠成。
被靈陣籠罩的無數高聳屍山刹那間消散成煙,漫天靈光糾纏攀升,編成張大網,將從屍山中逃逸而出的魂靈一一捕捉囚困。
痛苦而尖銳的哭鳴聲此起彼伏,隨即儘數消弭在風中。
“怎麼著,就隻有咱們幾個忙活?”
周圍人聞言看向遠處,一頂以靈力生成的青灰色幄帳獨自處在忙亂的人群間,顯得額外紮眼。
有人語氣發酸地道:“彆看人家了,那是誅魔大功臣,自然不用乾這些雜活。”
“大功臣?我看不過是正好撿了個便宜!
“雷鳴刑,斷緣綾,九轉滅魂釘,蝕骨禁靈枷……能數得出的全挨遍了,當時血流得跟泉水似的,靈髓都散出來了,身上該是早沒了幾塊兒完好骨頭,我估計任誰出手都能——”
“說得厲害,那當時你怎麼不出手撿那便宜?”
“我?我……那,那是……我是小心謹慎……”
“快彆吹了!
“挨了個遍,卻生生多撐了七天七夜。昨日司命大人收走了多少被打碎的神魄你沒看見?數都數不清!戰神大人都不敢貿然出手,你說任誰都能?”
“我……”
吹噓者哽了哽,不再出聲。
陣法中央一位神將仰起頭,看著漫天消散的魔魄,咽了咽嗓子,終究沒敢直喊名諱,隻低聲道:“你們說……她那樣的人物……最後怎麼會連自己一縷殘魂都沒護住?”
“我聽說是徹底走火入魔,失心瘋了!都缺了條胳膊,還非要留在那兒守著朵什麼破花,一股勁兒地胡亂念著什麼‘冉冉’,好像是什麼人的名字。”
“怎麼,是想喊救兵來?”一個高個神將冷笑,“死到臨頭,見棺落淚。誰肯救?駭事做絕,喪儘天良,就是魔界的,八成也都盼著她早點死!”
“真是,害咱們也倒大黴,來這兒收拾爛攤子。本來我還想著趁慶功宴能一睹咱們三界第一美人蒼善娘娘的芳容……而且這回歡慶大赦,說不定還能見著那位被罰去西荒的。
“我可真是好奇!能美到衝撞咱們蒼善娘娘的,得是長成什麼模樣——”
“什麼模樣?我看不過是些不靠譜的誤傳罷了!”高個神將搖頭打斷,“前陣子我路過西荒,遠遠偷瞧了一眼,完全就是普普通通,平平無奇嘛!”
“平平無奇?瞎說!莫不是你眼睛長到九重天頂上啦?”
“才不是!”
“哎我可是聽說,西荒那位因為窮得要命,還整天四處挖了野草跑去人間換靈石呢!”
“真的假的?”
“彆聊了,快點換地方結新陣了。”
閒聊終止,一眾身影紛紛消散。
“……誰?”
留在最後的神將麵色一凜,抽空揮手扔出靈刃,直接將一處石塊削去大半,露出了藏在後頭的靈獸。
幼小的獸因恐懼蜷縮著,孱弱的模樣儼然是剛出生不久,運氣好躲過了方才致命的靈刃。
渾身絨毛已經臟汙得難辨本色,小獸正不住地打著顫,瞪大了滿是淚水的藍眸,驚懼萬分地看向神將。
神將麵無表情地扔出了第二道靈刃。
鋒利的殺器破空而至,瞬間便要觸及小獸的咽喉。
蕭聲乍起。
清冽樂聲出塵婉轉,似玉碎昆山,撩人心弦。
但隻短促一聲,戛然而止。
原本殺氣騰騰的靈刃像是撞上了什麼無形的屏障,突地頓了下。
同一時刻,一隻手按在小獸毛絨的頭頂,纖細如玉的指尖輕輕扣了扣。
鋒利的靈刃頂著靈獸的脖頸劃入,打了個空。
“……嗯?”
神將疑惑地擠了擠眼,看向代替小獸出現在前方的蘇忱。
一襲寬大如袍的淡雪長衣,同如瀑垂落的墨發一起裹住了少女單薄纖瘦的身形。
很素。
從衣著色澤到樣式都素得過分,再和同樣寡淡無奇的臉連在一處,說是才經曆了什麼喪事也不為過。
渾身上下唯一的亮色便是指尖正捏著的那一把金絲玉簫,似乎是什麼成色還算不錯的神器。
可細看卻是已經斷成了兩截的。
“到底是何人?!”
記憶裡從沒見過模樣如此寒酸的神女,神將的語氣放肆許多,質問的同時,抽身向著突然出現的人逼近。
猛烈的崖風恰好襲來。
飛沙走石間,少女臉上倏地一閃,像是有什麼東西被魔風衝散。
驚鴻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