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住處到小廟路途不算遠,蘇忱由著小女娃帶路,兩人一同走了過去。
還未接近,便聽到一陣人聲。
蘇忱加快腳步,正迎上像昨晚一般聚在一起的村民。
但與昨晚不同,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意,正忙著清掃一些殘餘的碎石。
“仙人,”見蘇忱出現,村民紛紛招呼,“您來了!”
昨晚倉促,除去那把靈劍,便隻見這片區域堆滿了落石。此時卻已在山壁間露出了一座古樸的小廟。
蘇忱看向一旁已經被清理好的石堆。
“仙人您看,”村民中有人上前解釋道,“剛剛有位仙人從崖底上來,幫我們把這些落石都挪開了!”
應該是寧丹成功離開了崖底。
小女娃拉住蘇忱的手,小聲道:“仙人姐姐,我帶你看。”
蘇忱跟著走過去,停在廟門前。
興許是因為時間久遠,小廟看起來已經經過多次修繕。但看來近年的修繕者或許是有些力不從心,門簷上的花紋已然辨認不清,朱紅染漆剝落,露出底下開裂的木材。
目光沿著廟中的石板地麵往前,蘇忱看到了立在小廟中央的神像。
“哇……”探頭的圓球發出了驚呼,“這是…曾經還是神明的雍離?”
青蓮之上,女神像一手負背,一手執劍。
曲眉鳳目,烏鬢高束。金履玉冠,白衣紅纓。
在尋靈草的路上,蘇忱曾見過許多神像。
其中不乏做工精秀者,模樣傳神,神武非凡。
卻依然為眼前的神像所驚豔。
與尋常神情平靜且悲憫的神像不同,眼前神像的姿勢神態更鮮活,也更張揚。
縱使這神像的各處都跟小廟一樣褪了色,卻依然能令人腦補出曾經的風骨。
“仙人你看,”小女娃仰著頭問蘇忱,“是不是有些像?”
“是。”蘇忱道,“有些像。”
確實同雍離有……五分像。
這五分,像在輪廓,在皮相。
至於另外五分,卻都是不像。
如今的大魔頭雍離,是時常殺氣凜凜如煉獄修羅,凶戾儘顯,玄裳綴血。眸底寒潭沉霜,周身環繞噬人的魔焰,糜麗卻危險。
眼前神像卻是冰肌玉骨,風姿天成。眉宇之間有神之矜雅端方,更有少年者無懼無畏的恣意孤傲。不染汙濁,不入塵埃。
昨晚夜色濃鬱,又情勢緊張,在旁的村民隻見靈光四溢,眼花繚亂,並沒有看清雍離的容貌。
等靈力散開,雍離麵上又被溟火紋路覆蓋,更加難以辨認。
所以直到昨晚小女娃進來送糕點,才隱約認出了雍離。
“仙人,”小女娃扯了扯蘇忱的衣袖,小聲問,“所以那位仙女姐姐,是我們的神仙大人嗎?”
……是還不是?
廟門外的人跟著走進來,沒有注意到小女娃的問話,對蘇忱道:“仙人您看,這就是我們的神仙大人。”
蘇忱問:“這座神像,是何人立的?”
“這可說來話長了!”中年人從旁扯了另一個穿著灰布衣的年輕人過來,“仙人您問他,這神廟就是他家祖上建的!”
灰布衣踉蹌過來,明白之後道:“我爺爺說,這是很久以前保佑我們這裡的神仙大人,善行無數,還救過我祖上的命。
“您看我們眼前這片山,據說很久以前還是片靈山呢,但不知道為什麼,後來就成了這樣的荒山,一年四季濃霧彌漫,那霧還怪得很,一走進去就渾身乏力繞不出來。
“當初我祖上遊曆到此處,初來乍到不知道,在山裡迷了路,正是被神仙大人救出來的。隨後才在周圍村落成了家,一直到我這一輩。”
“隻是神仙大人的名號,我爺爺沒說過,說是他的爺爺也沒告訴他,所以我們都隻稱呼一聲神仙大人……”
灰布衣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隨即想到,“對了仙人,您是神仙,您肯定認得!我們的神仙大人的名號是什麼?”
“……天哪……”圓球心情複雜地小聲,“雍離墮魔到現在早已經有幾百年了,要是這群人知道自己祖祖輩輩拜了這麼久的神明居然是三界中最大的魔頭……會不會當場把廟拆了?”
看蘇忱沒接話,圓球繼續嘟囔:“人間修仙者那麼多,知道雍離名號的到處都是,這地方的消息就這麼不流通的嗎?他們居然一直被蒙在鼓裡——”
蘇忱道:“也不一定是被蒙在鼓裡。”
既是備受尊崇的神仙大人,如此珍貴的名號,建廟人又香火未斷,必定是會代代相傳。
且在雍離墮魔之後,按照神族的規矩,雍離所有廟宇都會被銷毀。
可這一處小廟竟然一直留到了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