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星眠長得好,向來也很會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那張嘴能氣死人,也能說得人心花怒放,隻要他願意,幾乎沒人和他聊後會對他產生惡感。
和席母聊了半天,席母的笑容一直沒下去過,紀星眠剛想試探地問問為什麼二老想見他,席母就扔出了一道驚雷。
紀星眠怔愣須臾,差不多猜到為什麼席父席母想見他了——他們誤會他在和席淵談戀愛。
這要是真的就好。
紀星眠心底酸澀地歎了口氣,誠實地說道:“沒有。”
席母愣了愣,還沒來得及多說,外頭的父子倆一前一後走了進來,席淵當先,他正好聽見了兩人最後一段對話,見紀星眠神色如常,席淵心下稍鬆,打斷她們,說道:“時間不早了,吃飯吧。”
席父在後麵,和席母對了個眼神,搖了搖頭。
席家老宅的廚師手藝頂好,一頓家宴色香味俱全,四人卻心思各異,沒有品嘗美味佳肴的意思。
三位席家人都習慣了食不言寢不語,但這一次,誰也沒有遵守這個默契的規定。
“多喝點骨頭湯。”席母給坐在一旁的紀星眠勺湯,一邊笑著說道:“我聽陳管家說,你經常幫席淵做好吃的,還會煮養生茶,怪不得看他麵色比上次回來好了點,謝謝你。”
“應該的。”紀星眠也笑,眉眼乾淨清新,笑起來也如清風拂麵般好看。“席先生對我很好,我就想能多報答他一點也是好的。”
席母越看越滿意,用公筷又加了一塊排骨放在紀星眠碗中,和藹地說道:“多吃點,伯母一看你就很喜歡,什麼時候有空,下次再來玩。”
關於席淵父母,紀星眠預想了很多種情況,但沒想到會被這麼熱情對待,如果他真是席淵的戀人還情有可原,但他剛剛澄清了他不是席淵的戀人啊。
紀星眠很想答應,但克製住了,微微側頭,悄悄去看身側的席淵。
“媽。”席淵淡淡道:“紀星眠還要上學,可能沒時間過來。”
席母說:“學生總會放假,我們會派司機去接,不會耽誤什麼。”
席淵放下筷子,清脆的一聲,滿堂皆靜。
席淵說道:“可能你們有什麼誤會,他下次不會來了。”
以後也不會來。
紀星眠眼睫驀然一顫。
……
吃完飯,席淵就想帶紀星眠離開,席父席母送他們到門口,席母多次張口又閉上,最後還是沒忍住,叫住了席淵去一旁。
“什麼事?”席淵目露詢問,他知道席父席母的想法,所以剛剛特意說得絕一些,徹底斷了父母的念想,否則紀星眠就真搬不走了。
席母沒了在席間的笑容,銳利的眼被另一種東西覆蓋、侵蝕,眼角顯露出方才令人不自覺忽視的條條細紋,恍惚間滄桑了許多,“我和你爸不稱職,對不起。”
席母說完這一句,像是無法忍耐什麼,匆匆轉身離開。
席淵靜默片刻,大概明白父母為什麼反常的原因。
席父席母嘴上從來不談論他的病、從來不催他去交朋友戀愛,即便一個月一次聚餐他忘了,也不會說什麼。不是真正不在乎,恰恰相反,他們很在乎那些,卻不敢提。
可能是因為愧疚吧。所以紀星眠出現時,他們激動到不顧一切地把紀星眠喊過來。
席淵和紀星眠上了車,他有些擔心席母,就讓陳叔留下,有事情隨時和他彙報。
一路上紀星眠沒說話,一改來得時候在路上的好奇,問了他好幾個關於他父母的問題,試圖推測出為什麼他們會讓他過來。
席淵眼睛直視前方,餘光卻瞥了幾眼身旁的人,敏銳地發覺紀星眠情緒低落。
是因為他父母誤會了他們之間的關係?還是因為他剛剛在席上說的話?
席淵思索著,覺得都不應該。
感情的事雖然不是說放下就放下,但以紀星眠的性格,應該不會對一個幾次三番拒絕過他的人抱有幻想,看紀星眠麵對席母的話果斷說“沒有”,對席母的邀請更是不回應地看向他,指望他拒絕就能看出來——紀星眠真的死心了。
更何況他隻是陳述事實,紀星眠確實不會再來席家。
到了彆墅,席淵正準備回公司,他打算紀星眠沒走前都住公司找人,省得節外生枝。
席淵剛一動,被一隻溫熱柔軟的手扣住了。
“陪我走一走?”
席淵回身,瞥了眼紀星眠仍然有些微腫的腳踝,微微蹙眉:“你還是回去休息吧。”
紀星眠不服輸地晃了晃腿,重又戴上笑臉,說道:“其實好得差不多,這兩天天天坐著躺著,人都僵了。”
他好說歹說,席淵總算同意走一走。
其實也沒哪裡可走,好在彆墅區夠大,即便是臨近冬日的季節,依然有鮮花盛開,綠化也很不錯,兩人乾脆在林蔭小道上散步。
天越來越冷,快到穿厚外套的季節,冬季的夜晚總是黑得快,這會兒才七點,天幕已然明月高懸,星子似乎避其光輝,散步在遙遠的另一側。
紀星眠背著手走,慢慢吞吞像個老大爺,席淵時不時瞥一眼,怕他給自己摔了。
“你爸爸剛剛跟我說了幾句話。”
席淵料想不是紀星眠愛聽的,隨口說道:“不用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