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你……你就是赫連洲?……(2 / 2)

金玉難養 杳杳一言 5542 字 8個月前

那是油脂滴進火苗裡發出的聲音。

他不自覺咽了下口水,偷偷抬起頭,正好撞上男人的視線,男人說:“過來吃。”

林羨玉很是糾結。

要不要受嗟來之食?

不受,餓死;受之,屈辱!

林羨玉天人交戰了好一會兒,最後決定:人命大過天,其嗟也可食。

他慢吞吞地挪到火堆邊。

赫連洲把肉遞過來,這裡沒有其他工具,他直接用匕首替作樹枝烤肉,刀尖上那塊原本血淋淋的肉已經變成黑紅色。

看著還……還行?

林羨玉又咽了一下口水,還沒接過匕首,隻碰了一下刀柄,就“啊”的一聲喊出來。

“燙、燙燙!”他根本拿不住。

赫連洲強壓著不耐煩接了過來,待刀柄涼了些,再遞給林羨玉,林羨玉委屈巴巴地接過來,赫連洲想,這回她應該能安生吃肉了吧?

少頃,又聽見一聲驚叫:“肉裡有血!”

話音未落,林羨玉就把匕首還給赫連洲,自己撲到另一邊吐了起來,看著痛苦萬分。可他胃裡根本沒有東西,吐也隻是吐些酸水,小臉吐得漲紅,嘴唇慘白,良久都沒緩過神。

赫連洲把自己裝水的囊壺遞給他。

林羨玉連忙接過來,連喝了兩大口,滋潤甘甜的水流進喉嚨,林羨玉終於回了魂,有氣無力地躺在地上,胸口劇烈起伏。

“沒血了。”

耳邊突然響起男人的聲音,林羨玉又被嚇了一跳,他掙紮著爬起來,坐到火堆邊,才發現男人把肉重新烤了一遍,被他咬過一口的地方變得焦熟,不見血絲,看起來已經完全熟了。

所以,男人剛剛一直在幫他烤肉嗎?

他們明明隻是萍水相逢。

林羨玉抽了抽鼻子,沒有抗拒,乖乖接過來,還主動說了聲:“謝謝您。”

赫連洲稍顯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林羨玉一口肉一口水地解決了晚膳,沙狐的肉又苦又硬,哪怕男人特地挑了肥瘦相間的肉,也稱不上“好吃”,僅能裹腹。

他把匕首還給男人。

男人隨意割下一塊肉,烤給自己吃。

他隻簡單翻轉兩下,表麵呈焦紅色便拿起來吃,也不嫌燙,動作嫻熟且粗糙,好像完全不在意食物的口味,隻是完成一項任務。

林羨玉抿了抿嘴,不止該說些什麼。

他忽然想起從前吃的烤肉。

在京城時,爹娘為了給他暖冬,常常在家裡做全炙宴給他吃。他最喜歡吃炙羊肝,先將羊肝切成一寸長的方條,用碎蔥白、鹽和豉汁做的醃汁鹽漬後,再用羊油裹上一層,橫穿進竹簽,放到裝滿石碳的爐子上烤炙,待羊肝的邊緣在火烤中一點一點卷曲,變得焦香四溢,滋滋冒油時,便可配上一壺溫酒,賞著雪景,大快朵頤起來。

想到這裡,林羨玉又開始難過。

好想家。

可男人沒給他多少休息時間,很快就催他起來:“上馬,回軍營。”

林羨玉好不容易才從地上爬起來。

他對這匹威風凜凜的的銀鬃馬有心理恐懼,遲遲不敢靠近。在男人充滿威壓的眼神中,被逼無奈,伸手抓住馬鞍,想上馬卻沒有力氣,最後還是男人抓著他的後領把他揪到馬上。他驚魂未定,男人已經一躍坐到他身後,和他隔了點距離,一手持長槍,一手持韁。

男人用腿踢了一下馬腹,銀鬃馬便揚起前蹄,林羨玉猛地晃動起來,下意識抓住男人的小臂。

微熱的體溫傳過來時,林羨玉愣了愣。

現在雖是初春三月,但北境的三月和祁國京城最冷的數九隆冬也無甚區彆,林羨玉穿了件雙層棉的錦襖外加一件厚厚的大氅,還覺得北風侵肌刺骨,颼颼地往心裡鑽。可男人隻著一件單袍,竟絲毫不見冷意,簡直不是凡人體格。

他轉念又想到,早上山匪抓住他頭發的時候,是這人一隻白羽箭穿霧而來,救他於危難。他從未經曆過這樣的事,精神恍惚到現在,才慢慢回過味——這人救了他的命。

他竟然幾次出言不遜,真是糊塗。

他小聲說了句:“將軍,多謝相救之恩,我當銘感於心。”

也不知男人聽沒聽見,林羨玉又說:“不知將軍姓名,待下官回到禮隊,定會稟報謝大人,以重金相謝。”

男人似乎輕笑了一聲。

未待林羨玉驗證,他又加快了速度。

林羨玉嚇得急忙抓住他的胳膊,又把臉埋在大氅裡擋住風沙,連說話的功夫都沒有。

荒漠漫無邊際,月升星疏,林羨玉在反反複複的顛簸之中漸生困頓,困意襲來,他甩甩腦袋,想打起精神,可惜身子太過疲憊,沒過多久,他竟倚著男人的胸膛昏睡過去了。

再等醒來時,天際已經泛起魚肚白。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嘟囔著:“阿南,我渴。”

沒人回應他。

一陣料峭冷風把他吹醒。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在馬上,男人還坐在他身後,隻是他們已經離開蒼門關的無儘黃沙,依稀能看見遠處山上的連片營帳。

到軍營了?

“我們到哪裡了?”林羨玉啞聲問。

“西帳營。”男人少有地開了金口。

西帳營,林羨玉喃喃複述。

他們已經來到離蒼門關百裡遠的地方,這裡有小片的村莊,有淙淙流水的綠洲,有成群的駝隊和他們一樣,往軍營的方向走。

有了人氣,林羨玉瞬間活了過來。

“你叫什麼名字呀?為什麼不告訴我?”他又開始說個不停,還扭頭問:“對了,你見過赫連洲嗎?他真的身高八尺,力大無窮嗎?他真的嗜殺成性,會隨便砍斷彆人的手足嗎?”

男人又不搭理他了。

離軍營還有一段距離,男人不跟他說話,林羨玉無聊得快長出小草了。忽然想起謝仲勤之前跟他講過的故事,故作神秘道:“聽說赫連洲有一杆紅纓狼頭鏨金槍,你見過嗎?”

男人沉默。

“你也有長槍!我差點忘了,”林羨玉活動了一下酸痛的身子,回頭朝男人笑:“你的長槍也很厲害,叫什麼名字?”

男人低頭看向他,平靜道:“紅纓狼頭鏨金槍。”

叮叮當當,遠處駝鈴聲響起。

時間倏然靜止。

林羨玉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

他揚起的嘴角先是持平,接著下落,最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