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隰計算了今天所見的男子人數,所謂受田,即官府授予一定年齡的男子耕種田地,如果按照通常的18歲以上56歲以下,村子裡大約有十幾個人,但如果是15歲以上,70歲以下,大約就有二十幾個人。
但是無論葛、大麻,還是苧麻、檾麻,都需要充分的水資源,今天他看了一遍,發現這裡的土壤既不肥沃,村子也隻有一條溪流,恐怕很難有很多麻。
月亮悄悄爬上了樹梢頭,邊隰暫時沒有什麼困意,突然他聽見了外麵咚咚咚的聲音,像是劈柴的聲音,也像是剁骨頭的聲音。
這個聲音距離自己很近,好像就在一牆之隔的外麵,邊隰透過那個並不大的窗戶,看見了窗外一個高大的男人,正揮舞著一把菜刀在案板上剁著什麼。
邊隰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廚房那麼多東西都落了灰,但隻有案板是乾淨的。
外麵的男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正在剁東西的手一頓,停了下來,從窗口望了過來,借著月光,他向裡麵看去,過了好大一會兒,才又重新回過頭處理自己手上的東西。
邊隰躲在牆角裡,儘量秉著呼吸不發出聲音,砰砰砰剁骨頭的聲音還在繼續,一直持續了大約一個小時,外麵的聲音才逐漸停了下來。
然而這並沒有結束,邊隰聽見了明顯的腳步走過來的聲音,那個男人他要進門了。
門外的月光把並不寬敞的室內照的明亮,男人隨意環顧四周幾秒,就倒在床上開始打呼嚕睡覺,聲音震耳欲聾,外麵卻靜悄悄的,形成一種詭異的對比。
邊隰躲在蓑衣裡麵,儘量蜷起自己的身體,雖然這個蓑衣掛在牆上的時候顯得很大,可當人進來的時候,這裡的空間就顯得有些狹小,但是,這是他觀察到的這個室內唯一能藏人的地方了。
過了一個小時左右,床上沉睡的男人,停止了打呼嚕的聲音,邊隰看不見外麵的景象,隻聽見床板咯吱咯吱的聲音,男人應該是起床了。
果然,沒幾秒後就傳來了穿鞋的聲音,外麵忽然傳來淅淅瀝瀝的聲音,邊隰的心理一緊,那是下小雨的聲音。
男人向外麵看了看天氣,又看了看蓑衣的方向,停留了一小會兒,最終還是隻拿起了弓箭就出門兒了。
邊隰聽見男人走出房門的聲音鬆了一口氣,同時也越發覺得這個地方不簡單。
腳步聲漸行漸遠,邊隰確定真的沒有人之後才出來,這個屋子裡實在是沒有什麼好觀察的,但是卻是處處透露著一股說不上來的蹊蹺。
儘管當時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危險,邊隰也沒有選擇睡覺,萬一那個男人回來,他還有反應的時間,可是直到天大亮,也沒有人回來。
隻是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外麵突然傳來了一陣驚叫聲,接著就是哭泣哀嚎的聲音,還有害怕擔憂的聲音,緊接著喇叭嗩呐的聲音傳來,邊隰隱隱約約還從門縫裡看見了紙錢在空中飛舞,應該是有的人家在辦喪事。
邊隰沒有選擇出去,一來他跟這裡的人並不熟悉,談不上什麼巨大的哀傷,而且在這個遊戲裡這種時候出去,不免有些自取滅亡的意味。
等到外麵的哭聲完全停了下來之後,天色已經大亮,村長敲響了房門:“大人,你還在裡麵嗎?”
他敲門的聲音顯得有些局促,而且聽得出來聲音裡麵帶著顫抖,似乎是什麼有讓他害怕的東西在裡麵,但是為了另一件事兒,不得不去冒險。
邊隰注意他說到的事還在裡麵嗎,並不是醒了嗎,或者餓了麼之類的話,很明顯他知道裡麵的秘密,而且十分不確定他是不是還活著。
門很快被打開,村長看到麵色如常的邊隰,臉上的笑容很不自然,還疑惑往他身後看了看,沒看見什麼東西後,才勉強維持住昨天的狀態:“大人昨天晚上休息的還好嗎?”
邊隰,輕輕點了點頭:“還不錯,不過早上好像聽見了外麵有什麼聲音。”
村長明顯很是心不在焉點著頭,聽見他的問題,勉強的笑容下是支支吾吾:“就是村子裡死了一個人,大家夥把他下葬了,怎麼,是驚擾到大人了嗎?”
“沒有。”邊隰搖了搖頭道,麵上似乎是對這件事一點也不感興趣。
見他沒有追問,村長麵上才鬆了一口氣,然後邀請道:“寒舍簡陋,但是大人從昨天到現在都還沒有吃過東西,一定感到腹中饑餓了吧,就到老朽的住處吃一點東西如何?”
他兩隻黝黑粗糙的手有些局促搓著,眼裡還帶著希望,似乎這對於他來說真的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兒,邊隰點了點頭答應道:“那就請村長在前麵帶路吧。”
“欸。”村長看他答應了,立馬喜笑顏開在前麵引路。
邊隰沒有猜錯,昨天他猜測的那戶人家正是村長的住處,這間房子相比與其他房子要好一些,石階砌得很高,院子裡的地麵也灑滿了碎石子。
早飯是一種黑黑的野菜,配上幾個發黃的窩頭,唯一的香氣是從一盤炒雞蛋力發出的,村長一家,把桌子圍成了一圈兒,但是誰也沒有動手,等著他來之後,趕緊又都是挪凳子倒水的。
“我們這地兒土地不好,莊稼也沒啥收成,所以一年自己也吃不上啥好的,拿這種東西來招待大人,真是老朽無能了。”村長歎息了一聲,邀請邊隰坐到了高位。
村長家裡加上村長自己一共是5個人,兩個小孩三個大人,除了村長和小孫子,其他的都為女性。
邊隰隻看了一眼,便心裡有了思量,吃飯時,他把窩頭分給兩個孩子,村長雖然看見了,但是也沒有在意,畢竟他真正的目的不是這個。
“大人,這次需要我們交什麼東西啊?”自覺已經酒足飯飽之後,村長開始問出自己的目的,沒有辦法,他們這裡就是窮,那幾個雞蛋還是其他村民湊的。
俗話說,吃人嘴短,拿人手軟,他們最初的想法就是把大人照顧好了,再提出自己的要求,隻要不是太過分,大人應該會答應的,能免一點兒是一點兒。
邊隰也猜測到了他們的目的,直言道:“受田男子麻三斤。”
聽見這個答案,村長的臉上放鬆了不少,這個還是能勉強接受的,但他還是試探道:“大人,你看看我們這裡也不種這個東西,想要有這個就要拿糧食去換,我們的糧食也不多,大人你看看……”
後麵的話雖然沒說出口,但是意思很明顯,話裡話外的躊躇和不安,還有希翼的眼神,都在說能不能減少一些。
邊隰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個權力,但他也不打算這樣做,雖然村長一家看起來是很可憐沒有錯,但是如果不按時交上東西的話,他的下場恐怕不比昨天那三個人好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