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本就對武家其他人沒什麼感情。在如意出生百日的時候,武士彠就為了躲避當時隱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的紛爭請求外派為官,如意和長安的糾葛隻有自己的名字武照是在這裡取的,並且取這個名字的人就是以後的皇帝李世民,這也是如意進宮之後被李世民另眼相看的原因,這是一種緣分的延續。
對於整個武氏家族來說,如意並沒有太深的感觸,除了她自己也姓武,也僅此而已。在武士彠離開長安遠赴揚州的時候,武家兄弟因為不想跟著自己的父親去窮鄉僻壤吃苦,寧願跟著自己的大伯武士棱生活,所以如意對於這兩個哥哥的印象就是每年固定的幾封書信,甚至於整個武家對如意來說都是無感的,唯一的精神樞紐就是自己的父親。
但這一切都是武士彠逝世後改變,武士彠是連接楊氏母女和武家的親情紐帶,是他把麵和心不和的武家與楊氏母女粘合在一起,在他死後這種關係也就發生了瞬息的改變,寡母楊氏被武士棱主導的武家,以及怯懦的武元武元爽兄弟趕出武氏家門。
這也就有了楊氏大雪天帶著幼女遠奔長安的悲劇,並且武家兄弟還為了搶奪楊氏母女的財物和大女武順的嫁妝弄瞎了小妹青蟬的眼睛,這才是如意對武家記憶最深刻的地方,可以說她對武家隻有恨,沒有情。
父親的身死,接著母親被趕出家門,接著是妹妹眼瞎,然後是寄人籬下,這一件件的衝擊對當時年僅十一歲的如意影響是難以估量的,這也就是如意天性堅強,不然絕對沒有以後的千古女帝,可是女帝絕情的種子不是平白產生的,就是在她年少時已經種在心裡。
如果武士彠沒有早死,或許如意一直都會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雖然偶有調皮搗蛋的時候勝過男孩子,但一定不會這樣的命運多舛,而讓如意從一個天真的女孩子演變的種子,就是她的少年時期武家的欺辱,隻是這個仇恨的種子一直被如意和母親楊氏掩藏。
雖然第一次被武家趕出了家門很悲慘,但楊氏對於女兒的教導還是維護武家顏麵的,一來是出於楊氏和武士彠的愛情,二來就是為了武士彠的清名,武家兄弟對自己可以不孝,楊氏作為繼母必須維護武家的體麵,還有就是楊氏從來都有禮佛的習慣,心理上也就善良了一些,總之就是一切以武家為重。
出於楊氏這樣的教導,女兒們也是聽從娘親的話,如意也就是在這樣的考慮之下才決定進宮爭前程,事情也跟她想的一樣,自己成為了皇帝的才人,武家兄弟也被獎賞官職,楊氏也被接過去贍養,這或許就是如意預想中最好的結果,所以她哪怕成為了李世民的未亡人還是可以在感業寺靜心修行。
如果沒有蕭未央,或許武家的結局也就這樣完美收尾。雖然冷暖自知,楊氏過得到底怎麼樣外人不會知曉,但至少維護了武家表麵的體麵,現在蕭未央揭開了武家的遮羞布,這怪蕭未央嗎?至少不全怪,因為武家從來沒有真正接納過楊氏母女,為的隻是眼前的利益罷了,這也就有了武家兄弟二驅寡母的醜陋事實。
自此一事之後,楊氏也算是徹底絕了對武家的幻想,淒涼的跟著自己的大女武順到洛陽生活。
如意知道了娘親第二次被趕出家門之後也說出了跟武家恩斷義絕的話,恩是武家的生養之恩,賜姓之恩,義是對家族的孝順之義,哪怕後來如意做了皇後,甚至做了皇帝,都沒有真正原諒武家現在的所作所為,證據就是如意在娘親楊氏去世後並沒有歸葬武家祖墳,按理來說楊氏應該跟自己的丈夫武士彠合葬一處,正所謂死同穴,但楊氏最終卻是埋葬在了長安順陵,這就是楊氏母女真正的跟武家做出了斷絕,既然武家的族譜上沒有了楊氏的姓名,那楊氏也就死都不回去了。
隻是眼下的形勢比人強,對母親的欺辱讓如意對武家和蕭未央深仇大恨銘記於心,卻又不得不屈服,因為蕭未央的威脅一直縈繞在如意的耳邊,“希望你能安分守己一點,不要有什麼不必要的非分之想,不然下一個被趕出家門的就是你姐姐了,到時候不知道有誰能收留三個可憐的女人了,難道她們一起來投奔你嗎?舉家為尼嗎?”這就是現實,她相信蕭未央說到做到,如意隻能選擇屈服認輸,她也看不到自己報仇的可能性。
之後每次李治來感業寺找如意的時候,如意開始托病不出,今天頭疼明天腦熱,後天腰疼大後天嘴疼,反正就是不再見皇上,蕭未央知道之後一陣得意,算是武如意識相。
王婠知道之後也是一陣心靜,她也認為蕭未央這件事做的漂亮。
針對如意的行為看似隻有蕭未央一人出手,實則這就是王婠和蕭未央兩人的默契,作為李治的後宮妃嬪她們有自己的目的,後宮就是她們的戰場,所以她們自然不願意如意這一個外人有參與的機會,這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攘內必先安外,在解決掉如意之後那就是她們之間的明爭暗鬥,皇帝在她們眼裡就是一個播種的人,她們接下來爭搶的就是這樣的機會,所以李治的幾個妃子想著辦法討皇上的歡心,隻求一夕恩寵。
接連幾個月誰的肚子都沒有反應,蕭未央是在自己的殿閣費儘腦汁的琢磨自己下一步的想法,王婠和鄭珠賢則是在皇後的寢宮愁眉苦臉,蕭未央可以不著急,因為她現在有兒子有女兒,王婠和鄭珠賢現在可是一無所出,由不得她們冷靜。
這天鄭珠賢照例在皇後這裡聽後教導,說是教導其實就是每天來這裡上班聽候吩咐,看著王婠處理後宮大小事務,整個後宮六尚二十四司,人多事多,作為後宮之主,王婠還是很忙的。
在王婠處理事務的時候,鄭珠賢沒有眼力見的坐在一邊,麵前擺著幾個乾果梅肉食盤,王婠皺著眉頭看著鄭珠賢不爭氣的肚子,她自己的事她自己知道,李治對她不冷不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肯定沒啥希望,現在她就指著鄭珠賢趕緊掛果,結果壞消息是鄭珠賢跟她一樣不爭氣,不過好消息是蕭未央也一樣,王婠也就還能多等等。
王婠本來還想靜靜的看會書,可是老是感覺不清淨,任誰一直在你耳邊吃東西你都會受不了的。
忍無可忍王婠黑著臉嗬斥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一點貴妃的儀態都沒有,你遲早吃成一頭豬,那就成了名副其實的鄭賢珠了(真像豬,鄭珠賢的外號),我看到時候你還怎麼討皇上的歡心。”
鄭珠賢嘴裡嚼著東西道:“皇後娘娘,臣妾餓嘛,餓了才吃的,不然誰會閒著沒事吃東西。”
王婠一陣氣急道:“你餓個屁,我就沒見你的嘴閒過,你一直都餓嘛,跟個餓死鬼投胎一樣,都胖了一圈了還餓,進宮才裁剪好的衣服現在都不合身了。”
鄭珠賢膽怯的道:“人家就是餓嘛,再說了你看這梅肉多好吃,我還得多準備點。”說完還摸了摸嘴角的唾沫,可是手剛放下去鄭珠賢就開始乾嘔。
王婠嫌棄的看著她道:“吃撐了吧,真惡心,趕緊滾外麵吐去,彆弄臟了本宮的寢宮。”
鄭珠賢的宮婢在她身後趕緊拍著後背,她以為鄭珠賢吃東西被噎住了,鄭珠賢乾嘔了一陣擺擺手示意不用了,隻是喘息著道:“臣妾沒有吃撐,隻是有些乾嘔惡心。”接著又是一陣乾嘔。
王婠看著鄭珠賢惡心的還想說話,可是她身邊的宮婢趕緊攔著王婠道:“皇後娘娘,惡心、乾嘔。”
王婠皺著眉頭看著她道:“怎麼?你也惡心乾嘔了?”
宮婢趕緊搖頭急著道:“娘娘,惡心、乾嘔、梅肉。”接著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王婠愣了一下,立刻眼睛瞪得很大,她明白宮婢說話的意思了,惡心、乾嘔、喜歡吃梅肉?所以這是鄭珠賢懷孕了?意外之喜來的這麼突然嗎?可是王婠心底還是有一絲的心酸,自己作為皇後,居然會為彆的妃子懷孕高興,也算忍辱負重了。
王婠不動聲色的向鄭珠賢詢問道:“你這惡心的症狀持續了多長時間了?”
鄭珠賢不知道王婠怎麼忽然改變了口風,可是她自己也不知道,這時身邊的宮婢開口道:“回稟皇後娘娘,我家娘娘這樣已經有了六七天的時間了。”
王婠接著問:“有看過禦醫嗎?”
鄭珠賢滿不在意的道:“我好好的看什麼禦醫,我一點問題都沒有,除了比之前吃得多了一點,其他都感覺很好。”
王婠震驚的看著鄭珠賢,她知道鄭珠賢有點憨,可現在這哪是憨啊,這就是傻啊,王婠疑惑道:“鄭珠賢。你知道懷孕的反應嗎?”
鄭珠賢認真道:“懷孕的反應?我進宮之前聽家母講過,懷孕初期會有惡心,想吐的感覺。”接著鄭珠賢像是想到了什麼,又是懷疑,又是驚喜,接著是狂喜的喊道:“皇後的意思是?是我懷孕了?”接著鄭珠賢就突然的站了起來,在王婠的震驚中,宮婢的驚恐中,在王婠的寢宮跑了起來,一邊跑一邊喊“啊!啊啊!啊啊啊!我懷孕了!我懷孕了!”就連手裡的盤子也不要了,直接扔了。
王婠吃驚的看著這個蠢貨,懷孕了敢這麼鬨嗎?嘴裡對宮婢趕緊喊著:“愣著乾什麼,還不去扶著她,出了事你們承擔得起嗎?”
宮婢們也趕緊喊著:“娘娘,娘娘,不要這樣,這樣太危險了。”
經過眾人手忙腳亂的一通忙碌鄭珠賢好歹安靜了下來,但整個人的氣勢都已經不一樣,端坐在那裡還是不停的吃著東西,尤其是梅肉,現在王婠也不管她了。
王婠也已經安排人去請禦醫,鄭珠賢到底怎麼樣,她還要看禦醫的意思。
禦醫連爬帶跑的來到了這裡,也顧不上什麼形象,畢竟身後追著他的宮婢就差手裡沒鞭子,不然鐵定會挨上幾鞭子。
禦醫看到皇後以後趕緊整了整自己官帽,正準備行禮,王婠就開口道:“免了,周禦醫,你趕緊給鄭貴妃娘娘看一看吧。”
周禦醫看著坐在那裡的鄭珠賢嚇了一跳,脫口而出道:“娘娘,貴妃娘娘這是又跟誰打架了嗎?”
不怪周禦醫說出這樣的話,鄭珠賢經過剛剛的一陣鬨騰,鬢發淩亂,衣袍也是七扭八歪,的確跟打架的慘狀差不多,再加上周禦醫上一次親眼目睹過鄭珠賢和蕭未央毆鬥,也就下意識的說出了這句話。
隻是他這一句話,搞得現場直接冷場,王婠的臉又黑了下來,鄭珠賢則是尷尬的笑著,畢竟不是什麼光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