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聽著朝堂上很多朝臣提著李泰這個他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熟悉是因為李泰是自己的一母同胞,親哥哥,陌生是因為李治自從上位之後,甚至是從李治做太子開始就在可以遺忘這個名字。
現在又聽到了像過去一樣,大家對李泰才華的誇讚,學識的誇讚,這讓李治不由得想到了從前,是啊,自己這個哥哥的確很優秀,是母後長孫所生三個皇子中最優秀的那一個,三人中李泰總是被人誇讚的那一個,其次是大哥,當年的太子李承乾,雖然不及李泰聰明,但也是有好學之名,隻有自己是最不起眼的那一個,最不被看好的那一個,但偏偏就是自己坐上了這皇位。
所以,自己是現在的皇上!這些人還在抓著一個“罪人”讚歎不已,這是什麼心思?是想暗喻自己不行嗎?並且還想讓李泰重回長安城?這又是意欲何為?
李治也知道了高陽公主為魏王李泰造勢的目的,居然是意圖用朝野的聲勢“脅迫”自己允許李泰回來,李治不曉得高陽公主這麼做是圖什麼?圖一個兄妹情深?圖一個深明大義?結合高陽公主之前的所作所為,李治不認為高陽公主是這麼賢明的人,並且還是聯合了這麼多的宗室一起,形同逼宮!
坐在皇位上的李治突然感覺如坐針氈,不安的扭動著自己的身體,他想一氣之下怒發衝冠,揭桌而起,可是李治自己是一個儒弱的性格,他隻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舅舅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在一開始探知到高陽公主突然為李泰造勢的事情後,對高陽公主的目的早有預測,並且也已經看透了高陽公主的意圖:就是在跟自己的明爭暗鬥中漸漸落入下風,高陽公主想要把千裡之外的李泰作為一股援軍,這也算是奇思妙想,就算是長孫無忌也不得不讚歎高陽公主的才思敏捷。
可李泰作為援軍的問題在於,李泰是以戴罪之身被困守均州,想要把李泰放出來就需要人們想起他,原諒他,需要他。
這就是高陽公主為李泰造勢的原因,讓人們想起這個曾經的魏王,用李泰過往的書畫,魏王池,魏王堤,還有現在李泰在均州體貼百姓的名聲,讓人們原諒他過往犯下的錯,以及高陽公主走動諸多宗室,或許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或許是誘之以利,讓宗室的那些人知道自己需要他,這就有了現在朝堂上發生的異口同聲的希望皇上選賢選能,重用李泰,重用人才。
這是李治的難題,一樣也是長孫無忌的難題,畢竟宗室那些人大義在手,選賢選能,重用人才,就問李泰是不是人才?這是無法反駁的事實,李泰才名眾所周知,所以眾人情願皇上重用李泰,何錯之有?不但沒錯,還是在為大唐皇帝分憂解難,發掘人才。
但長孫無忌畢竟是長孫無忌,作為經年的老狐狸,長孫無忌什麼大風大浪沒有經曆過?麵對現在這件事他或許無法反駁,但並不代表沒有解決的辦法,那就是緩兵之計,然後擇機行事。
長孫無忌低沉的咳嗽一聲,朝堂上頓時一片安靜,剛剛還踴躍發言的宗室諸王都開始噤若寒蟬,不敢言語,這就是長孫無忌的威勢,這就是高陽公主說的宗室那些人見了長孫無忌都是縮頭烏龜,這時候他們的表現可見一斑,隻要長孫無忌想說話,就沒人敢阻攔,這也是李治這個皇上上位三年多都沒有的氣勢。
長孫無忌先是在氣勢上立威,接著用自己低沉但厚重的聲音道:“皇上,老臣以為諸位大人所言有理。”
長孫無忌一句話把所有人都搞了一個暈頭轉向,就算是宗室也是一頭霧水,這是怎麼回事?自己等人的提議長孫無忌這是同意了?這還是長孫無忌嗎?
不等李治發問,長孫無忌接著道:“皇上,我大唐自立國以來就是秉持著選賢選能,唯才是舉的立國宗旨才有了大唐今天不遜色於前隋的繁盛,這就是重用人才的作用,所以現在諸位大人說朝廷應該重用人才是對的。”
長孫無忌一番話有理有據,說的不管是自己一派還是宗室一派都是表示認同,因為長孫無忌這麼說對自己有也有利,何必反駁?再說了,他們屢次都被長孫無忌玩弄於鼓掌,現在倒想看看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這時候李治坐在皇位上,看著長孫無忌不疾不徐的說話,他雖然不明白長孫無忌的想法,但還是比剛剛鎮定了許多,他也想看看自己這個舅舅怎麼解決這個對於自己很棘手的難題。
長孫無忌則繼續說道:“濮王李泰以戴罪之身治理均州,也的確做出了政績,修繕水利,耕織農桑,皆是對百姓有利之事,也算是改過自新,這就是過而能改善莫大焉,但臣以為一個罪責赦免與否是律法大事,這不是兒戲之事,並不是憑借三言兩語就可以決定,畢竟濮王是因為“涉嫌奪嫡”被治罪,當然,臣以為諸位大人想要為朝廷舉薦人才的心思是好的,所以臣以為濮王是否可以回歸朝堂,此事可議,但更需要再議,不必急在一時。”
這就是長孫無忌的緩兵之計,可議,但也要再議,在緩兵中尋找機會,然後擇機行事,這也是長孫無忌的無奈之舉,宗室師出有名,提議正當,他又有什麼理由說不呢?即使他是監國長孫無忌,也需要以理服人,不然德不配位的名聲按在他頭上也不好受。
宗室諸人和何嘗不明白這是長孫無忌的緩兵之計,但想要一鼓作氣辦妥這件事無異於是想一錘子打死長孫無忌,那就是癡人做夢,現在能做的就是占得先機,能有這一絲先機就多一絲勝算,就這還是因為事發隱秘,打了長孫無忌一個措手不及,不然,想要在跟長孫無忌的鬥法中占先機也是一件難事,宗室被長孫無忌打壓也並不是全都因為宗室諸王是高陽公主所說的廢物,還是因為長孫無忌步步為營,不留破綻,能有現在的小勝一場,大家都已經滿意。
但立場決定了宗室不能讓長孫無忌說啥是啥,荊王李元景還是站出來道:“監國大人也說了,濮王是涉嫌奪嫡,不知道監國大人怎麼看涉嫌二字,但本王以為涉嫌也就是有嫌疑的意思,也許有,也許沒有,所以當年濮王才會被皇上小懲為戒,而太子李承乾則是被貶為庶人,這也是後來皇上重新進封濮王的原因,所以監國大人說是可議,再議,但本王不希望這件事被上綱上線,這樣反而給濮王重新議出什麼罪責,本王想這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事情,還望監國大人,以及皇上三思而後議。”
荊王李元景好不容易占據一次上風,也知道給長孫無忌上上壓力,這就是誰還不會打順風局?
李元景一番話也是贏得朝臣一片讚同,皆是頻頻點頭,看到這麼多人響應自己,李元景嘴角也是有掩飾不住的笑意,跟長孫無忌鬥了這麼多場,終於知道贏得感覺了,但李元景還是馬上矜持肅穆起來,這隻是小勝一場,想要徹底贏他長孫無忌還要再接再厲!
這樣,現偏居於均州的濮王,一個大家幾乎遺忘的人,也就是先皇太宗皇帝李世民的第四子,前鼎鼎大名的魏王李泰,重新回到了朝堂內外的談論熱點,魏王回歸也成了街頭巷尾茶餘飯後大家都興致勃勃的話題,跟在朝堂上一樣,討論這件事的人一樣分開為至少兩方,一樣有同意的,也有不同意的,但不管怎樣,魏王回歸似乎已經成了所有人避不開的事,也是眼前事。
這就是李治的眼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