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遂良的話揭開了如意心底最不願麵對的,最不願啟齒的難堪,甚至是羞辱,純粹屬於哪壺不開提哪壺,因為如意知道在褚遂良眼裡,自己就是一個居心叵測的,不擇手段的,千方百計的回到皇宮有所圖謀的壞女人,也許在世人眼中也是這樣,不然她為什麼會四進皇宮?
說來還真是坎坷,論整個後宮哪個妃嬪有如意這樣豐富的進宮經曆?那四進皇宮不是有所圖謀是為什麼?所以這一切的風波就是如意自己的預謀?這就是褚遂良的言外之意?所以這就是受害者有罪論?
可是縱觀如意的四次進宮,她自己又有多少選擇的權力?第一次進宮就是普通的采選良家進宮,目的也隻是單純的做宮廷女官,依靠自己的女兒身出人頭地,讓自己的娘楊氏不要再被同父異母的兄長欺辱,並無大誌;第二次進宮是從高句麗和李治逃回來之後,她身份還是皇帝的才人,不回後宮去哪裡?隻是她的第三次進宮從先帝的才人成了李治的後宮,這是名不正言不順的一次,可是她沒得選,因為她卷進了皇後和蕭未央的爭寵之中,娘親楊氏也因為如意和蕭未央的恩怨被牽連,最終被武家兄弟再次趕出武氏,在已經得罪蕭未央的情況下,如意不得已答應了皇後要求她進宮和蕭未央爭寵的事,雖然其中有對蕭未央複仇的想法,但何嘗不是不敢得罪皇後?她隻能選擇“心甘情願”的做皇後的棋子,換句話說如意沒得選,皇後和蕭未央她隻能二選一,卻因此背負了亂了倫理綱常的罵名,隻不過這在如意進宮之前就已經想到會有這樣背負罵名的結果;然後就是第四次進宮,如意被牽連進高陽公主意圖讓李治赦免魏王李泰回歸長安的事,不曾想這件事會以高陽公主謀逆結局,這樣如意又有了洗不脫的嫌疑,現在這一切都成了褚遂良的說辭,所以以此類推,這一次安思定公主的死如意自己未嘗沒有嫌疑,畢竟從始至終如意都是一個居心叵測的人。
如意沒想到素來以公正為名的褚遂良會這麼思考這件事,這不是如意記憶中的褚遂良,如意道:“大人,這就是你斷案的方法嗎?”
褚遂良道:“案卷,證人,證詞都記錄在內,這不是斷案是什麼?”
如意道:“那為什麼我的證詞就不算證詞呢?難道我還能加害自己的女兒不成?”
褚遂良道:“你的證詞已經被這些證詞否定,所以你的證詞就是偽證,這還是念在你經曆了喪女之痛和失魂之症才不追究你誣蔑皇後娘娘的事,至於加害安思定公主,我們也已經審理清楚,是出於劉賢妃對你的嫉恨,你不該覬覦李忠皇子的太子之位,所以劉賢妃才會做出加害安思定公主的事,說來這也是你咎由自取,不但可惜了安思定公主,還害了劉賢妃,讓太子失去了生母,所以武昭儀你應該自己反省,悔過,如果不是因為你的原因,哪來的這麼多的風波?劉賢妃有罪,你也不能說是清白。”
如意沒想到自己沒等來女兒的清白,相反還被褚遂良指責,甚至潑了這麼多臟水,這就是李治承諾自己的公道?
如意道:“所以我的女兒被人加害就是這麼簡單的結果?哪怕我明知道劉賢妃不是這件事的凶手?”宴會上女兒就死在自己懷裡,當日發生之事如意刻骨銘心,這會是她一輩子的夢魘,結果經過褚遂良的調查自己說的話居然是偽證,宴會上凶手的證詞反而成了“真相”,劉賢妃隻是她們的替罪羊,所有凶手都能夠逍遙法外?
褚遂良不悅道:“臣還是希望武昭儀能夠慎言,劉賢妃是殺害安思定公主的凶手,這是經過數位大人共同審議的結果,不是你的一家之言就決定誰是凶手,更彆說我們不信所有娘娘的話,難道就信你一人不成?你這到底是想找到凶手還是想借著這件事擾亂整個後宮?你難道給後宮帶來的麻煩還少嗎?你就算有什麼心思也希望你能替皇上考慮考慮,皇上的後宮是整個後宮,不是你一人的後宮,還有皇後娘娘,淑妃娘娘,德妃娘娘在上,以及眾多娘娘,而你隻是二品的昭儀,你要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應該的位子,少做一些令人嫉恨的事,俗話說家和才能萬事興,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皇後娘娘是母儀天下的主母,皇上的家事都在天下人的眼裡,為臣者就是要為皇上排憂解難,所以希望武昭儀不要再惹是生非,作亂後宮,不要毀了皇上,毀了大唐的基業,這是臣的肺腑之言,希望娘娘勿謂言之不預也。”
如意死死的盯著褚遂良,一開始她還認為褚遂良是來和自己說明安思定公主被加害的事,但話說到這裡如意哪裡還不明白褚遂良的言外之意,說安思定公主被害是表,告誡自己不要再鬨事才是真,因為自己就是擾亂整個後宮的根源,什麼真相,什麼公道,也許從一開始褚遂良就認定自己才是引發安思定公主被害的根源,甚至他們哪怕知道並不是自己的原因,但為了維持後宮的穩定也會做出這樣的處置,所以這哪是斷案?隻是給自己一個閉嘴的結果罷了,而警告就是讓自己接受這樣的結果,不要再用這件事擾亂後宮。
想明白了這個道理如意問道:“所以大人以為後宮的穩定是比我個人公道更重要的東西,哪怕對我來說這樣的結果並不公平,但這就是朝廷各位大人的處置結果,因為隻有我微不足道。”
是啊,隻有如意微不足道,出身小門小戶的武氏,爹早死娘被逐,可謂是無根止水、無家可歸,這樣的出身也許還比不過宮裡的侍女,卻偏偏被皇上獨寵,所以整個後宮目睹自己的女兒遇險都是無動於衷,所以所有人都在作偽證,所以哪怕自己知道加害女兒的凶手是誰也沒用,因為無憑無證。
褚遂良道:“如果昭儀這麼想臣等也沒有辦法,但這就是臣等調查出的真相,人證物證俱全,此案已結。”
如意道:“哪怕我不認同這個結果,大人也會逼著我認了?”
褚遂良道:“臣理解昭儀有這樣那樣懷疑的心理,但臣還是希望昭儀儘早拋開這些虛妄的猜測,能夠早日走出安思定公主殿下歿的悲痛,唯有這樣昭儀才能真正的明白事理。”
如意道:“你們這樣玩弄是非真的不拍將來遭報應嗎?”
褚遂良道:“放肆,你冤枉皇後娘娘不夠,難道還要誹謗調查此事的諸位大人們嗎?你是什麼時候開始這樣飛揚跋扈了?”
如意看著跟多年前判若兩人的褚遂良道:“我的出身是卑微的,我的進宮是卑鄙的,所以我的人就是卑劣的,哪怕我現在說的是實話也不配為實話,那大人今天過來的目的是想對我恩威並施,讓我揭過此事?”
褚遂良看著如意道破自己的來意,現在他巴不得二人之間從來沒有過交集,不然現在他也不會有清名受汙的危險,“這也是我後悔的原因,我寧願當年沒有這個恩。”
如意慘笑著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與大人恩斷義絕。”
該說請的都已經說清,褚遂良也不再停留,一句“臣告退”就離開這裡。
褚遂良走後是如意無力的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