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睜大眼睛,一臉驚恐地看著韓惜,她想和蘇傾換,如果死的是自己,韓惜是不是就不會變成這樣。
“媽媽,我也喜歡玫瑰啊。”她小聲地說,像是在許一個永遠都不可能實現的願望。
蘇慕的聲音被寂靜的墓園放大,韓惜聽見了,一道響亮的聲音劃破寂靜,她狠狠地給了蘇慕一巴掌,“你是喜歡,隻要是你姐姐的東西,你都要搶走!”,眼淚從泛紅的眼尾劃過,她哭了,“她都已經死了,你還是不肯放過她!”
半個月以前,蘇傾的第一場鋼琴演奏會名為十七歲,她最美的年紀。
蘇傾一襲白色長裙,長發及腰,一顰一笑,落落大方,她優雅地彈奏鋼琴,在聚光燈下高貴得像個公主。
演奏會順利結束,稱讚聲不絕與耳,蘇慕和韓惜挺直脊背,以她為榮。
“姐姐”,蘇慕拿著電話跑來,“小冉姐姐,給你打來的。”
蘇傾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接過電話。
“蘇傾,我訂了施坦威的鋼琴,是你最喜歡的白色”,伊冉的語調和婚禮進行曲一樣激動又溫柔,“鋼琴就放在湖邊的陽台上,上麵放滿了玫瑰”,她說,“走吧。”
“好”,蘇傾平靜地答應她,好像兩個人早就約定好了一樣。
蘇傾把手機還給蘇慕,裙擺落地,蹲下身對她說,“姐姐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你彆告訴爸爸媽媽,好嗎?”
蘇慕仰著腦袋,嘴裡含著糖,拉著蘇傾的手,笑容俏皮可愛,“那你要快點回來。”
後來,蘇傾再也沒回來過,在去機場的路上,大貨車突然從十字路口竄出來,劇烈的撞擊和摩擦刺破蒼穹,濃煙模糊星光,車廂上層層疊疊的啤酒驟然坍塌,衝天的酒精味,荒誕又悲慘。
手術室外,韓惜死死地盯著蘇慕,瘋了一樣不停地逼問她,“是誰打電話給你姐姐?”
蘇慕害怕得全身發抖,顫著聲說,“伊冉”。
韓惜死死地拽著她,“我不是和你說過嗎,彆再讓那個人靠近你姐姐,你是聾了嗎!”
“姐姐喜歡她,她也喜歡姐姐”,蘇慕小聲地說。
韓惜揪著她的衣領,快要把蘇慕從地上提起來,“是你!是你害死了你姐姐!”她像失控了一樣,雙眼猩紅,兩隻手圈住蘇慕的脖子,不斷用力,掐得蘇慕喘不過氣。
蘇艾從後麵抱住韓惜,大喊著,“彆鬨了!”他摸了摸蘇慕的頭,安慰地對她說句,“彆怪你媽媽”。
蘇慕被恐懼逼退到牆角裡,渾身發抖,可怕的窒息感揮之不去,成了一生的噩夢。
醫生從手術室出來,眉宇間全是疲憊和遺憾,無奈地搖頭。
“我們儘力了”,他低著頭說。
蘇慕記得,韓惜像快死了一樣,猛然睜大眼睛,全身無力地從後麵倒去,臉上的血色全都消失了,她站在原地不停顫抖,仿佛全身的零件都要脫離自己幼小的身體,她用力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出聲,第一次體會到了死亡的感覺。
從那天起,蘇慕的世界徹底崩塌了,她才九歲,就成了殺人凶手,背負了另一個人的生命。
韓惜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意施舍給她,蘇艾扔給她的笑容也越來越少,她隻能遠遠地跟在他們身後,卑微在骨子裡瘋長。
等她長大一些,韓惜漸漸地對她好了,還會教她彈鋼琴,隻是每次都叫她,“蘇傾”。
蘇慕學著姐姐的樣子,沒日沒夜地彈鋼琴,韓惜坐在琴房裡,把她當成蘇傾,聽著熟悉的鋼琴曲流淚。
“我不喜歡彈鋼琴,也不想成為姐姐,但我需要愛,哪怕隻存在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