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慢慢睜開眼，痛感賜予疤痕生命，像一條被禁錮住的蜈蚣，不停地在臉上蠕動。

她抬起手，觸摸臉上的猙獰，咧著嘴，笑容裡病態讓人不寒而栗，慶幸著，“還好精神病院裡麵沒有鏡子。”

房門被推開，閱靈站在門口，眼裡布滿紅血絲，蒼白的臉上布滿淚痕，像一個墜落的天使。

兩人的眼神碰撞，蘇慕立馬用手遮住自己的臉，不敢去看那雙破碎至極的桃花眼。

閱靈坐在床邊，輕輕拉開她的手，肩膀顫抖，低垂著頭，脆弱的背影爬上白牆，擁抱著滿牆的瘡痍。

她將哭腔壓製在喉嚨處，“還疼嗎？”

蘇慕強扯出一個笑，“不疼”，她並沒有撒謊，碎瓷片刺進肉裡，鮮血四濺，玫瑰洶湧地盛開然後強勢地擴張，占據整個世界，無上的快感。

但是，當她看向閱靈碎玻璃一樣的眼睛時，快感瞬間被恐懼擊敗。

眼淚從眼尾劃過，她的聲音顫抖，“你被我嚇到了嗎？”，沒等閱靈回答，她又說，“我會留長發，都攬到右邊來，把這條疤遮住”，她的眼裡有渴望也有卑微，“求你，彆離開我。”

閱靈沒說話，彎下腰，閉上眼睛，親吻那條疤痕。

閱靈虔誠地注視著她，“我愛你，用每一條神經，用這條短暫的生命，用儘整個靈魂，從開始到最後。”

蘇慕雙手抱住她，語調裡伴著顫抖的哭聲，“我是一個怪物，直到遇見了你，才變成一個人。”

走廊裡，韓惜和蘇艾坐在掉漆的椅子上，垂著頭，眼淚無聲掉落，緩慢流動的空氣裡，是死一般的寂靜。

輪椅在拐彎處撞到牆角，周敏手裡的布娃娃掉了下來，糯糯臉色一變，立馬去撿。

周敏順著哭聲望去，伸手接過布娃娃，問道“糯糯，他們是誰？”

“蘇慕的爸爸媽媽。”

每一次提到蘇慕，周敏都會露出恍惚的神情，“他們為什麼哭？”她小心翼翼地問。

“在做無用的懺悔吧”，糯糯對她說，“這世界上不是每一對父母都像你一樣深愛著自己的孩子。”

周敏看著布娃娃，想起了笑笑拿著布娃娃的模樣。

“這是媽媽親手做的布娃娃嗎？”

“她的眼睛好大啊，裙子也好漂亮”

“這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布娃娃”

女孩的笑永遠像流星一樣明亮，照亮黯淡的夜空。

糯糯把輪椅推到門口，上前開門，周敏乾枯的手抓著她的衣服。

“能讓我和她說句話嗎？”她用蒼老的雙眼仰視著她。

糯糯轉身，麵對麵蹲下看著她，說話的語氣很委婉，“蘇慕不是笑笑。”

周敏愧疚地點了點頭，“我知道，她是蘇慕，笑笑已經死了”，她強忍著心臟的震顫，聲音不停發著抖，“我隻是想見見她，和她說句話。”

“我帶你去”，糯糯把鑰匙從門鎖裡拔出來，輪椅調換了個方向，往走廊的另一端走，哭聲越來越近，像電影裡危險來臨前的背景音樂。

車輪摩擦光滑的地麵，步伐緩慢，她們聽見有規律的呼吸聲，蘇慕在陽光下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