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憎 一遭入骨怨已深(1 / 2)

大金翅 青山春雨 7470 字 8個月前

“皇榜?你拿這種東西回來乾什麼?”季閒奪過季飛揚手裡的皇榜,觀過後,與季飛揚比較下了,覺得沒用就揉成一團,扔在地上。

季飛揚瞧他那粗魯的動作,顯見是近來沒將事情辦好,生了悶氣就拿紙做筏子。

他摸了把鼻尖,討笑道:“我本來呢,打算通過風瑤步兵營的文武考,進去混個校尉做,才好刺探朝廷的動靜。

可是,這武考的成績好,反倒成了彆人的眼中釘;文考時,考官連門都不讓我進。我還被人譏諷數落冤枉……若不是小爺性子耐得住……”

在季閒洞悉的眼神下,季飛揚不遮掩了,直接道:“那個渣滓風子棋,我在武考中將他打落在地,這不捅婁子麼,直接判我不遵武試規則。

文考時,考官睜眼說瞎話,說我夾帶小抄……”

季閒也是不客氣道:“你沒帶?”

季飛揚甩了下手,抱胸道:“反正風瑤步兵營是進不去了。我就趁機蹲那渣滓,將他揍了一頓。在回來的路上,司徒衙門的人貼皇榜。我瞅著這不是現成的機會,光明正大的入宮機會啊。”

“你沒讀這皇榜啊?這是招畫師……為太女作畫。你會畫嗎?”季閒瞧著這兒子,隻覺得他沒個正經,又道,“何況,入宮……風險太大。你是季家唯一的後人,決不能出事。”

季閒就這樣認真地瞧著季飛揚,要他給個保證。

季飛揚直接扭開頭,看天看地不看義父。

季閒歎了聲道:“天師道教眾已經陸續入都,安插在各行各業。你此前打探的消息和運籌的人脈,給他們隱藏身份極大的便利。

至於朝堂的渾水,進不去就不去吧,你的命更重要。

另外,我聽說來年有登令樓約,定是京中大事,正是我們行事的機會。”

“你想等那時候再刺殺風子鸞?”季飛揚對此感興趣,摸著下巴讚同道,“倒也是好時機。等這麼久,若一朝功成,也值當。

登令樓之約,到時京中人頭顫動,宮裡宮外一片混亂,又有那麼個女子在樓上跳舞。若是軒轅帝也在樓台露麵,以弓箭……嘖嘖嘖……妙……”

“啪”得一聲,季閒的手從季飛揚的後腦勺上收回,嫌棄道:“你當皇帝站那給你當靶子?想什麼呢。

現在距離傳聞中的登令樓約還有段時間,趁機在登令樓附近踩點,熟悉周邊的情況以及禁軍外巡的時間,以便來日行事。

另外,你收斂些。瞧你這吊兒郎當的性子。

若季夫人還在世,她能用摘花手將你釘在樹上當臘肉風乾。

有時候,我真覺得愧對季將軍的在天之靈。”

季飛揚呃嗬了聲,笑著撿起皇榜,隨後溜之大吉。

【如此提及,我更要入宮。殺母滅族之仇,不共戴天。】

他離開季閒的院落,摸到淩雲處,正要入檻,迎頭躲開一滴墨汁暗器。

“好小子,摘花飛葉皆是器,這墨汁都成你武器了?”

“你來,必不是好事。”淩雲收起手稿,取一本《史戰攻略》來讀。

季飛揚看下天色,點頭道:“這就到宮裡下鑰的時間,淩祖父該回來了。我說你不愛看就彆看這些煩書。”

“祖父同楚老二(楚甲子)一樣,都希望奪回西六府三城。不看這些,他長籲短歎,惹我耳疼。”淩雲的眼兒盯在書上,邊回道。

“耳朵疼?你直說舍不得淩祖父難過。”季飛揚將皇榜取來,鋪在淩雲的麵前,“你的堅空竹、風華鎮還沒著落吧。如何?一起去,當麵問她。”

淩雲讀了遍皇榜上的內容,平靜地神色浮動掙紮的情態。

最終,他搖頭道:“我不會畫人。”他仰看季飛揚,斷定道:“你更不會畫,以此混進去,不怕被打出來?”

“嘿,怕什麼。這不是有祖父還有沈大人在後麵兜著嘛。”季飛揚嘿嘿笑道,“咱們就進去一下,長長見識。你麼去問個答案。”

“惹麻煩,祖父煩。不去。”淩雲死活不同意,怕給日漸衰老的祖父惹事。

【祖父在朝中行事不易,又替那個誌高氣短的太女做事,當真累了他。】

“去呀。”季飛揚開啟軟磨硬泡的功夫。

晚間,淩飛回來後得知此事,拉淩雲到書房。他準備丹青三色,朝淩雲道:“祖父教你。”

“為何?祖父不是要教雲兒國論戰策嗎?莫不是對那個笨蛋太女徹底失望?”淩雲詫異地道完,立馬捂住嘴巴,將歸來後不喜太女的心思徹底暴露。

“……”淩飛默了下,“雲兒豈能如此說殿下?”

“她不笨嗎?竟將國璽製法交給外人。依我看,大周遲早敗在她的手上。對了,夏夔之後,猶有二帝。她怕是做不了亡國之君。”淩雲含了怨氣道。

“住口,跪下。”淩飛動怒。

他一把捏在淩雲的肩頭,不自覺地用力道:“這都是誰同你說的閒話?你忘記祖父對你的教導?何為國,何為家?大周是我們的國,東都是我們的家。守護這片土地……”

“不是。這裡不是我的家。我出生在南旋,我家該在南旋。”淩雲憋了眼淚喊道,“祖父這麼辛苦,早出晚歸,可是這地方,像是……像是一塊泡爛了的木頭,怎麼雕都雕不出花兒。為何祖父還要在這裡掙紮?

我們回南旋不好嗎?”

淩飛的臉上露出落寞的神色,蹲下身去抱住淩雲。他輕聲道:“雲兒長大了。祖父的孫兒知道疼人。

雲兒是……想你父母親了?”

淩雲撇開臉,才不會承認這事。

日間,他聽殷羅和掬梅聊天時談起南旋現在的時節,說到她們家小姐現在會做什麼……

“我不想,雲兒隻有祖父。雲兒要祖父好好的輕鬆地活著。”

“好孩子。這世間就像是一個泥沼。國,就像是泡在泥沼裡的木頭。

泡得好了,是千年沉香木;泡壞了……像你說得……爛了的木頭,腐可見筋骨。但是,太女、沈大人、祖父我以及許多許多的人,都想將這塊木頭削去腐殘,重新讓它成為一塊好料。”

淩飛拉起幾近胸膛高度的淩雲,輕聲道,“太女不傻。她已經能運籌諸事。至於你腦子裡那點關於製璽手法,將它忘了吧。”

淩雲想說:這塊木頭明明已經爛到骨頭裡去,爛到根子上了。但是他不敢。祖父是他唯一的親人,他不想祖父傷心。

“花紋很好看。”淩雲固執地低聲道。

以此理由討厭那個太女,討厭她將祖父支使的頭發都白了。

“祖父知道,花紋複雜,雲紋、筆韻深淺皆有刻數。你刻它時記憶太深,一時忘不了也正常。

但是,切不可再提起此事。太女敢將鳳凰連弩等手稿交給你,又將製璽之法交給楚家……這是……製衡之術。”

淩飛長出口氣,在淩雲抬目望來時,拍在他的腦袋,心慈道:“殿下,如今會吹掌哨,一種行軍時斥候的傳信手法。你也要多學點本事,以後……”

“我學。”淩雲不喜打戰,遂不想談後麵有關於將來職業的事。

他直接坐到淩飛的椅子上,聽淩飛講解作畫的要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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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天機宮裡來了數位畫師,卻都不是金簪等的人。

她見淩飛時也不做聲,隻當是磨性子,就這樣等著。

與此同時,金簪與祁縉雲的關係反倒越來越親近,從掌哨學到了玉簫。

這日,軒轅皇後已經選出三十位妙齡女子入宮,請示軒轅帝給這些女子封號,最高的封位是壽妃。

有了壽妃和這些才人、美人、嬪、夫人在後宮鬨騰,她得閒來天機宮看望金簪。

彼時,祁縉雲正手把手教導金簪吹簫。

軒轅皇後阻止旁人通報,立在院內看了兩人一會。

金簪發現軒轅皇後到來,同祁縉雲向她行禮。

軒轅皇後近前瞧著兩人,一男一女、一高一矮,竟覺得十分有味兒。

她屏退祁縉雲,朝金簪道:“簪兒,覺得祁縉雲如何?”

“少府?”金簪頷首道,“極好。”

【趁手,好用,能教孤不少東西,也能替孤辦不少事情。】

軒轅皇後近前一步,傾身在她耳邊道:“簪兒,你是未來的帝君。”

金簪沒理解母後話裡的意思,一臉懵懂地看著她。

軒轅皇後笑了下,抬手伸向金簪。

金簪條件反射地躲了下,彼此間的氣氛一下子冷凝。這是金簪手背上的小傷口沾了臟水,費了幾天才好,留下的後遺症。

“母後,可還有事?”金簪垂目問道,以此緩解尷尬。

“無事,你且好生學著吧。”軒轅皇後的目色深深,唇角帶笑,撫摸在凹凸不平的甲套,而後轉身離開。

到天機宮的門口,她遣人招來玉燕,問過幾句後又吩咐一聲,才令鳳鸞離去。

玉燕是三品女內官,在天機宮裡居於南葉和杜鵑之下,屬於被敬而不用的存在。她得了皇後的吩咐,選個時機攔住祁縉雲的道,隨後將皇後的命令通知他。

祁縉雲的麵色微白,言辭拒絕:“微臣絕不敢行此苟且之事。君子循禮,豈能如此……如此輕賤殿下,豈有此理。”

玉燕近前一步,瞧著容貌、身量尚可的祁縉雲,不解道:“殿下如今是處子,祁大人得了便宜還賣乖不成?”

“一派胡言。我絕不會這麼做,如此無禮荒唐的行事,與犬豕何異?”祁縉雲拂袖就走,再次被玉燕攔道。若非君子,他就上手推了,肅容低嗬,“讓開。”

玉燕驚了下,依然固執道:“祁少府,這是娘娘的命令,不是在請你同意。再者,殿下是君,你可是臣。”

“嗬……荒謬。”祁縉雲再也忍不住這宮女的無理取鬨,直接甩袖,背對她而走。

他繞一圈到主殿,途中覺得少府一職已到頭,下了決心後步入天機宮的書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