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人群中有人眼尖看見一道金芒射向高台,發出一聲急促的驚呼。
宮樓上的人因斜陽直射,或撇臉或側頭,或追逐罩紗而去,大都都看不分明。危急之刻,一名落滿眼淚的宮女跨身一擋,急呼道:“太宰小心……啊……”
“刺客,有刺客……”高樓上的辛無疚急喊起來。
鼓聲如雷,金簪的舞沒有停,紅絲飄揚隨翅而展。
城樓下的少年癡癡地看著那隻大明金翅王,寓意“明君”之意。彷如她就是神女登臨天下,欲重開盛世繁華。
“這……就是太女……她怎麼可以……”這麼高貴,這麼美?
淩雲的雙眼發直,不自覺地欣起唇角,被突然出現的季飛揚一把扯近牆下。
“你小子怎麼回來了?”季飛揚看著哄鬨一團的宮牆上,伴隨鼓聲減弱,一切紛亂開始明顯起來。
“我想知道筒弩……嗚……”淩雲被捂住嘴,拿眼直瞪季飛揚。
“快走,要亂了。”季飛揚一把架起淩雲,將他放在肩頭。在周圍禁軍搜查、風瑤騎兵籠住外圍街道前……步出西宮門廣場。
“剛才的金芒箭矢,她要殺上麵的人?”淩雲覆在他耳邊低聲道。
“殺太宰。但是,樓上的人因逆光看不清楚,她又用罩紗引走百姓的目光,背對人群,所以樓下的人也不甚分明。兩側下麵的人就不好說了,軍儀和虎賁軍、宮侍宮女在牆頭,雖距離頗遠,但也不好說……哎,這都不重要。
我不理解啊,有人替姓風的擋箭了。若我沒看錯,那個人應該是……是她宮裡的女官。”
季飛揚的腦子裡一片漿糊,將淩雲放在歡喜樓外,急聲道,“這裡是風子鸞的地盤,你先進去坐一會,等到外頭靜下來,才可以出來。記住,千萬彆回府。”
“為什麼?”淩雲去抓他,卻發現他像風一樣卷出去。
西宮門外的廣場上,人群終於亂起來。
風瑤騎兵逮住形跡可疑之人就抓起來。人群開始踩踏哄鬨,京都司徒府衙的人為百姓說話,卻直接被風瑤騎兵的人就地正法。
喧囂哄鬨聲震天,隻有零落的鼓聲還在響起。
城樓上,有人驚叫,有人哭喊……在混亂中,軒轅帝被韓丹和辛無疚急送下宮牆。
軒轅皇後朝身邊的掌宮姑姑使眼色,在下城樓時將月舒絆了一下,導致公主軒轅金香和月舒一起滾落下石梯,撞在前頭緊跟皇帝的麗妃和皇子軒轅金驤腳跟,連帶軒轅帝都向前撲去。
下樓口一片哄亂。
此時的宮牆上,南葉躺在風子鸞的懷裡已經進氣少,出氣多,看起來奄奄一息。一隻金色的長箭穿透她的甲骨,刺破風子鸞的外袍,露出金絲護甲的顏色。
這就是普通刺客殺不死風子鸞的原因。這是玉鳶在離開金宮前,私見金簪時透露的秘密。
風子鸞身穿金色護甲,護脖子護身,刀槍不入,無法行刀劍刺殺之舉。
南葉因疼痛而用力的長甲掐進風子鸞的手掌,扣出一絲血沫。
“彆怕,本宰一定救你。”風子鸞並不在意一點血絲。他活了大半生,先前吃苦後來發家,多得是人辱他罵他嫌棄他,也有人求他畏他,唯獨沒有人替他擋箭赴死。
他在感動之餘,惱恨今日數度被行刺之事,直接下令風瑤護衛,封禁全城捉拿刺客,可先斬後稟。
“你們將她送去……送去天機宮,傳醫正高廷之救治,快。”
“太宰,你的手流血了。”隨身內侍緊張道。
傷口鮮紅,並無毒素。風子鸞一觀後直接道:“無礙,快去宣。”
此時此刻,樓上樓下一片混亂,而登令樓上的金簪看著喧鬨逃命的人群,空無一人的宮樓高台,將掌心緊握的透明絲帶隨手一鬆,任由它洋洋灑灑順北風向南飄去。
這絲帶也沒飄到彆的地方,向南落在歡喜樓的二樓窗口。
淩雲一把抓住順風而來的絲帶,翻來覆去地觀察後,眼前一亮:“這是……北地稀有的雪蠶絲……原來,她是利用這個刺殺太宰?但是,太宰沒有中箭啊。”
天機宮內,高廷之被威脅著,被迫給南葉診治,瞧著虎視眈眈的風子鸞,無奈道:“這……陛下在城樓下摔了,下官身為醫正,得過去看著啊。”
高苗出來道:“太宰大人,南葉掌宮是女子,由我來替她診治吧。”
風子鸞就是不放人,令旁的太醫前去招呼皇帝、妃子,隻道:“姓高的一家人,本宰問你,這箭矢可能拔出來?”
高苗上前檢查一番,朝高廷之道:“祖父,空心的金箭。”
風子鸞已經向護衛下令:“全城搜譜私藏金子之人,尤其能製作出如此箭矢的作坊,一律羈押送入司寇刑獄。”
下屬領命而去。
高廷之和高苗互相看了一眼,取出一把金剪掐在箭矢末端。高苗道:“南葉掌宮,你忍住……”
昏昏沉沉的南葉迷糊喊道:“殿下……殿下不要登樓……求陛下成全……”
風子鸞瞧著這陣仗,上前拂開高苗。他攬住南葉,從懷中取出一把削金斷玉的好匕首。他以此匕首,用力地一劃拉,金箭斷成兩截。
金子偏軟,容易被斷。
待高苗上手按住箭矢,風子鸞朝懷裡麵無人色的南葉低聲道:“本宰親自替你拔箭,如若活下來,此後榮華富貴任你取用。高廷之,準備好了。”
“是。”高廷之和孫女高苗將止血藥、傷藥,棉布等都備在手邊。
“啊……”南葉感受到莫大的疼痛,雙眸微睜後立馬昏了過去。
“金箭?”風子鸞握著半截箭矢,撫摸在尖頭的精鋼箭鏃,冷笑道:“箭矢純金,可令射手大力而不斷杆;箭身中空,可減份量、射程更遠,起碼五十仗開外。金箭……來人。速查藏京官員,給本宰找出來大量出售金子的人。”
“喏。”又一下護衛領命而去。
“傷口的血水減少了。”高苗欣喜道。
“好。果然是命大之人。”風子鸞都笑了。
待得金簪的鸞駕回到天機宮,正見風子鸞居於上座。
她的目光落在他結痂的小傷口,披上杜鵑拿來的罩衣,垂眸躬身道:“太宰。”
“太女回來正好。有一事,本宰與你說:風瑤騎兵調查得出,箭矢從你那邊過來,你可有見到什麼人在下麵射出弓箭?”
“……孤一直用心舞蹈,未曾察覺。這是……怎麼了?”金簪看向杜鵑。
杜鵑聲淚俱下:“南葉……南葉為太宰擋箭,生死未卜。”
“啊……南葉……”金簪疾步要去尋,被風子鸞給攔住了。她的麵上肌肉輕跳,有點懼怕道,“太宰?”
“太女在登令樓上豪言壯語,豈有如今懼色?你好生養著這南葉,來日本宰迎她入府為妾。哈哈哈……”風子鸞大笑著離開天機宮。
金簪冷冷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側眸道:“南葉呢?”
“在偏殿。”
金簪聞言,疾步而去。待入殿後,聞得高苗說還有救,心下一鬆,垂目落下了一滴淚。她背過身去,緩緩道:“竭力救治她,無論用何藥。”
“喏。”高苗應下。高廷之已經跑去乾明殿,看望軒轅夏。
這夜,京中人心惶惶,無數人被抄家罰沒家財,不少人橫死街頭。太女金簪仿佛神女,卻也是將京都陷入地獄之境的魔女。
淩雲趁夜色剛回到府門口的長街,就被季閒給抓過去。
兩人躲在角落,看著殷羅、掬梅、淩飛等一乾人被風瑤兵帶走。
“嗚嗚嗚……祖父……”淩雲使勁得踢打季季閒,卻無論如何都脫不得身。他嗚嗚地叫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