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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飛陽真的答應了。

就算沒有直說，言語之下沒有拒絕來往的意思，餘亦璟不會聽不出來。

真驚喜啊。

餘亦璟甚至忍不住高興了好一會兒，如果不是還在外麵，餘亦璟也許會偷笑。

吳飛陽自己大概不知道吧，他真的很可愛。

不管是一刺激就像小貓似的“暴跳如雷”馬上入套；還是氣鼓鼓地抱怨著“你知道如果不是你這張臉的話你做的這些事有多煩多討厭嗎？”卻聽話地走在自己身邊，坐上了前往商場的車，皺著他肉肉的小鼻子氣衝衝地嚼肉，然後又開始因為好吃而露出掩飾不住的高興……

都很可愛。

吳飛陽顯然是個典型的吃貨，對食物的喜愛總是會像他的不耐煩一樣毫不掩飾地顯示在臉上，符合心意的食物進到嘴裡的時候，那雙黑黢黢的眼睛瞬間就更亮了。

直率的人總是擁有最大的感染力，映照得餘亦璟的心情都會變得更加清爽。

還有那個滿臉不情願卻嘟囔著接受了自己的意願的樣子，語氣雖然不好，卻不是討厭的抱怨，在餘亦璟的耳朵裡聽著，居然更像是彆扭的難為情。

多可愛啊。

讓被嫌棄的餘亦璟不知道該從何生氣。

看來吳飛陽其實並不是憤世嫉俗，而是無論喜怒哀樂都會直接地擺在人們眼前，太過單純直率罷了。

隻是因為接觸他的人實在太少，除了憤世嫉俗之外的狀態和表情都沒有被人發現過，才會讓吳飛陽在人們心中成為那種憤世嫉俗、不近人情的誤像。

餘亦璟有些慶幸，是他發現了，甚至希望他是第一個發現的。

人都是這樣的，發現寶藏的時候，總是希望自己是發現的唯一。

吳飛陽意料之外的是個單純且有趣的人，所以，餘亦璟想，他現在對吳飛陽感興趣，應該沒有錯吧？有魅力的人會吸引他人，難道不是理所當然麼？被吸引了，就會想要靠近，也不是非理吧？

隻是，本著溫和的態度邀請吳飛陽數次無果，他才用了對吳飛陽來說“一擊致命”的方法——突如其來的麵對麵的。

當然，餘亦璟不會因為掌握了對方的某個“弱點”就不斷攻擊，學習都講究勞逸結合，麵對更為複雜的人性，探究的方式自然更要講究張弛有度，他會掌握好的。

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麵對吳飛陽，他大概連察言觀色都用不上。

吳飛陽這個人實在是太好懂了，所有的一切都是直接從心裡裡迸發出來的，然後通過他那雙黑黢黢的眼睛直直地投射進你的心裡。

這種感覺，真讓餘亦璟喜歡得要命。

很舒適，很悵然，不需要繃緊神經，比如T機構的工作氛圍。

吳飛陽身上蘊含著的，甚至比那還要明亮得多。

餘亦璟太過超乎常人的能力，使得他帶著一些無法摒棄的特質——

敏感的洞察力，同樣超乎尋常的那種。

在麵對人性時，舉個恰當一些的比喻，如果將人的眼睛比成相機，眨眨眼，就可以記下對方光鮮亮麗的外表，那麼，餘亦璟的大概足以稱之為X光機，眨眨眼，就能夠看到對方那層皮囊下真實的心。

不是他想要去揣測一個人、喜歡洞察人性，沒有人會喜歡眼睜睜地看著一個看似熱誠的人實際上有多麼虛偽、帶著多少利益可圖的詭計陰謀。

即便是同樣運籌帷幄的餘亦璟，也會覺得那實在讓人想吐。

畢竟，他至少擁有優秀的人格，他想要什麼都時候，是發動自身，而不是利用他人。

隻是那確實是天賦帶來的附加能力，不是能拋棄或者屏蔽的，他能做到如此強大，過於敏感的人性洞察就是代價。

托此代價的“福”，他對待人性便越來越小心翼翼，也由此變得越來越脆弱和敏感。

他不敢犯錯。

因為他經曆過太多，早已深刻地明白了，人們喜歡的，就是他光鮮亮麗又無所不能的“神性”軀殼。

如果自己露出疲憊、悲傷等脆弱的神色，人們就會失望，會自己離去，會說“你怎麼可以/會這樣”。

所以，他需要滴水不漏，分毫不差。

隻要他足夠完美，符合人們都期待，就不會有人在乎他是喜是悲，隻要他們喜，就夠了。

仿佛自己生來就該是個完美無瑕的機器，沒有傷心疲憊，沒有憤怒不耐，永遠都合人心意。

但他承認，處處無暇確實可以得到很多，但得到的再多，也都隻像給這個軀殼的，它們被阻隔在了軀殼裡，心和靈魂都空虛。

軀殼得到的有多少，他的心就有多空。

餘亦璟也知道他自己是個相當矛盾的人，有著完美的軀殼卻有見不得人的嗜好，明明可以事事如意卻敏感自卑多愁善感，有時候連他都搞不懂他自己。

即便餘亦璟通過他完美的軀殼獲取了極好的人緣，但他其實沒有可以訴說真心的朋友，大多數人——他們甚至稱不上朋友，來靠近自己，都隻是享受著自己給他們的照顧和便利，甚至，也就隻是因為自己好看罷了。

他們的眼神，都很赤.裸，利益就像野獸一樣在他們的眼睛裡咆哮。

而少數沒有壞心眼的、能稱得上“朋友”的人，餘亦璟也需要小心翼翼，因為他們也是因為自己的軀殼而來的，餘亦璟不知道，如果他扒開他這個漂亮完美的軀殼，露出底下這個陰沉、黑暗、自卑、敏感、悲觀、多愁善感的自己，他們還會不會受得了，會不會，因為他現在還不知道他們反感的地方，“任性”了就會完蛋。

隻有“完美”，永遠不會出錯。

讓他越來越苛求自己，越來越……

壓抑，壓抑，壓抑……

壓抑到，生出偏離尋常軌跡的愛好，更加無法信任任何人。

人生在世，餘亦璟幾乎從沒信任過任何人，這個世界上，曾經除了他自己，誰也不知道他實際上有多糟糕。

為什麼說是曾經呢？因為，現在還多了個吳飛陽。

餘亦璟想，吳飛陽也許有成為他的“安全感”的可能。

吳飛陽，太明亮、太明亮了。

儘管一開始其實真的隻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畢竟吳飛陽確實足夠“真誠”，一直毫不掩飾地說著煩死了煩死了神經病什麼的，怎麼都不肯應邀，如果實在不行，餘亦璟肯定也不會強求，他也不是非要求著吳飛陽和他交友，萬一適得其反，吳飛陽一怒之下把秘密泄露出去，就更糟了。

沒想到吳飛陽真是足夠心大，不僅不在乎之前發生的事，還不加掩飾地發散著他的明亮和可愛，從頭到尾都沒有對自己流露過一點異色，還……還……

餘亦璟從來沒有遇到讓他那麼驚喜的人，也從未有人能讓他這麼“稱心如意”“讚不絕口”，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誇下去了。

這個世界上第一次出現了，能讓他有“不知如何是好”的人。

這種感覺，也是令人驚喜的奇妙。

啊，世界上會存在著這種人啊。

餘亦璟感慨著，吳飛陽的狀態在彆人看來也許是古怪，但偏偏就和他的小心翼翼互補了，他不止不覺得吳飛陽奇怪，甚至還覺得吳飛陽好得不能再好了。

他想，在吳飛陽這裡，他也許可以有即使犯錯也不用害怕的可能，有了稍微放鬆和任性也不會慌張的機會。

他可以，去除“神性”，像個活生生的人一樣，悲傷和疲憊。

所以他想，這條意料之外和吳飛陽牽起的命運線，絕對、絕對不能被剪斷。

當然，餘亦璟不會因為吳飛陽意外的包容就胡鬨亂來，如果是那樣的話，無論多麼包容的人都會受不了的。

得到了寶藏，應該更加小心去珍惜才是。

隻是……

在好好珍惜之餘，應該也可以稍微任性一下吧。

於是餘亦璟趁周末的時候給吳飛陽發了個消息：

【周末有安排嗎？】

【想不想出門逛逛？】

估計又是在打遊戲，吳飛陽過了一會兒才回：

【不了】

【我周末想打遊戲放鬆放鬆】

是嗎……

餘亦璟看著手機屏幕裡吳飛陽的回複，思索了一會兒。

那這麼說應該沒有問題吧：

【那我準備去A店買漢堡當午飯，你要吃嗎？】

這次沒等多久，吳飛陽很快就回了：

【我還要和上次一樣的】

說完，立刻轉了賬：

【謝謝】

哈……成功了。

看著吳飛陽說完後立刻轉來的飯錢，餘亦璟有些高興，忍不住笑了。

對不起啊，吳飛陽，我沒有想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就原諒一下我的“計謀”吧。

於是餘亦璟便前往A店將食物買好了，站在了吳飛陽家門口，敲了敲門，說了一聲：

“飛陽，我來了。”

很快，門就被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