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說的不是那個話題啦……”
吳飛陽說著，噗通一聲，又心安理得地躺回去了。
“我隻是忽然感覺……”
吳飛陽看著天花板，心裡還有種阻撓著他將話說出口的隱隱作痛的惴惴不安，好像是從很久很久以前來的，是小時候就過來的，可那個將要破繭重生的心情卻又是那麼勢不可擋。
“雖然……”他說，“明明未來存在著那麼多那麼多的未知數，我和你之間也存在著那麼多那麼多的差距，我甚至都看不出來自己究竟要跑到哪裡才能追上你的腳步，可是，我就是感覺……”
“我就是感覺，我會一直和你走一起，你就是那個跟我走完這一次人生道路的人，我好像可以感覺得到，這世界上或許沒有人比你更適合又更愛我，更能讓我感覺到幸福了。”
什麼……？餘亦璟怔了怔。
“我感覺你會是我以後每天睡醒之後見到的第一個人，”吳飛陽又說，“我感覺你真的可以永遠都不討厭我賴床，不討厭叫我起床，不討厭我總是那麼貪吃、像怪胎一樣的怪脾氣、說話又衝又沒禮貌、那麼遲鈍，根本不懂做浪漫的事。”
吳飛陽說到這，甚至還笑了笑：
“雖然我們還沒吵過架，可是我真感覺，就算吵架，就算我又亂發脾氣罵你了，你被我氣得要發瘋了，你厭惡我了，你也不會真的打我，罵我，哈哈哈，好神……”
吳飛陽還沒說完，餘亦璟便一口堵住了他的嘴，阻止了吳飛陽繼續往下說，吳飛陽嬉鬨似的拿傷痛來開玩笑，他很敏感，這種笑話他聽了一點都高興不起來，惶恐和心疼交雜的心情使他的眼淚像斷線一樣頓時從眼眶中擠出：
“沒有正常人吵架的時候會打人，沒有人會亂打人，飛陽……”
他吻了吻吳飛陽的手背：
“我不會生你的氣，更不可能打你，這輩子都不會，不要做這種設想……”
吳飛陽居然又樂了：“怎麼又哭了啊你，”伸手去擦他的眼淚，“所以說我就是不覺得你會才說的啊，而且我不是在你身邊呢嗎？彆哭了。”
看他遲遲停不下來，吳飛陽甚至湊上來親了親他的嘴和臉：“彆哭了啊，笨蛋。”
餘亦璟捧住吳飛陽的臉又吻了一下：“嗯，我知道，我隻是需要時間。”
他平靜需要時間，他沒有吳飛陽那麼堅強。
吳飛陽抬手摟住了餘亦璟的脖子，讓他們可以親密無間地擁抱：“我知道我沒有給過你關於未來的承諾，讓你不安了……是嗎……？就是，關於以後每一天都想和你在一起，直到我們都變成老爺爺的時候都還要在一起那種。”
餘亦璟實在是沒想到吳飛陽會忽然和他說這些，情難自禁地抱緊了對方，點了點頭，承認得十分坦然，聲音還有點抖：“是。”
吳飛陽和他說過很多次滿足於當下，卻從來沒有和他設想過未來，即便說過會和他走很久，卻也從未給過他一個不會離開的承諾。
他也知道，這不能怪吳飛陽，是他過於敏感，對吳飛陽的安撫需求量過大，過於不想失去對方，才會總想要一個關於未來的定數，在這方麵，吳飛陽確實更加獨立強大，成年人本就需要有各自的空間，強扭的瓜也不甜，他便從沒向吳飛陽尋求過確定未來的承諾。
可心願欲望卻又無法磨滅，總會在現實中跟理性廝磨拉扯，他會為當下的幸福感覺到高興，卻也總會惶恐如果有一天吳飛陽忽然覺得不需要再繼續這種關係了，過夠了，就真的會離開了。
這樣對他來說是最恐怖、最恐怖的結果。
因為那不是來自外部的威脅，餘亦璟從不害怕和彆人競爭，無論是什麼對手他都有把握處理掉，但如果是內因，是吳飛陽本人的意願……
那真的會是連求都求不來的。
“啊……”吳飛陽歎息了一下，歉疚地笑了笑，“抱歉啊，害你都跟著不安了……”
“你也知道我，那個，就是小時候、家裡的事情……”
吳飛陽有些悵然若失地苦笑：
“所以其實我一直都不知道該怎麼相信真的能有人可以一輩子都走在一起，不吵架還不打架。”
“我有絞儘腦汁去想，到底怎麼才能做到那個程度，因為我真的很不想失去你放棄你，我想我應該從相信開始，可是我都不知道該從哪試著信起，我找不到那個信任感感覺的錨點……”
“所以我不敢叫你‘亦璟’，所以我叫彆人真名時也很少會去掉他們的姓氏，因為我總覺得……”
吳飛陽抿了抿嘴。
“我總是覺得這好像要給不知道結果的未來簽字畫押，做上板上釘釘、絕不可以後悔的最後一步，交換契約的條件就是我的信任和我的心。”
“朋友還好，我可以有很多個，可以在很多人身上考慮能不能那麼叫，我會有很多機會去考慮跟這個人的能不能相處，可是戀人隻有一個，在當下的情況裡，我隻有一次機會，隻能在一個人身上考慮要不要這麼叫，我有點害怕，未來的某一天這張契約又會被撕碎，就像我的父母吵架的時候，撕掉結婚證，說離婚就離婚的時候，像我父親不到一年就又領回來一個女人，又得到了一張契約書……”
吳飛陽抱著餘亦璟的胳膊也緊了緊：
“明明是關於人生的事情，明明是一種要把自己所有的一切甚至連生命的管理權都要跟對方共享的事情，卻那麼輕，那麼薄，得到得這麼輕而易舉，它到底是怎麼承受得了一個人之後一生的重量的呢？”
“包括不想讓你付錢、給我送太多禮物也是……”
“雖然主要還是出於不該花、我自己能賺錢也沒理由總花你的道理，但我也擔心，如果未來有一天我們的契約還是會被撕碎，我會償還不起，不管是你的好還是你的錢，我都償還不起。”
“你太好了……亦璟，”吳飛陽的腦袋蹭到了餘亦璟的脖子，餘亦璟感覺到有些癢，心裡，“你太好了，我害怕我做得不好，我不會做，我會虧欠你。”吳飛陽說。
“不過我現在知道了，我忽然知道該怎麼相信，該怎麼做，又為什麼可以相信了。”
“我總是看著後邊考慮和你的未來，可是我似乎關注錯了，如果想去未來的話，本來就不該過度顧慮曾經，我應該試著去忘記過去，用純粹的、平靜的心態去看看走在我身邊的你，看看未來的你。”
“然後我就發現了。”
“如果是你的話，我好像就想不到未來會有什麼可怕的事情發生，那種我曾經不敢確信的設想，也好像確實是可以發生的，而且特彆容易讓人相信呢。”
吳飛陽說到這，笑了笑。
“所以我才會忽然想說，我現在感覺我好像真的會和你一直在一起了啊。”
吳飛陽親了親他的鬢角：“彆再害怕了啊，膽小鬼，我不會離開你的，會想和你在一起，在未來的每一天都在一起的。”
但他說完卻又紅了臉，語氣都有些鈍澀：
“這……這樣說可以嗎？會不會太隆重了啊？亦璟？呃……”
“璟？”
結果說到這，吳飛陽的臉突然漲得更紅了，體溫都升高了，可能是有點緊張，餘亦璟感覺到吳飛陽套著他脖頸的胳膊收束了起來，甚至有點勒：
“啊……好害羞好肉麻啊，還是不要叫一個字而已了吧，算了吧，不過就算是兩個字也感覺還要一陣子才能適應……”
但不知道吳飛陽又想了什麼，突然怔了怔，收起了手臂，讓餘亦璟得以輕輕起身與他四目相對，吳飛陽輕描淡寫似的笑了笑：
“啊，不過我也不是想給你施加壓力啦，你以後要是改變主意了，我也沒關係的，和你交往很幸福很快樂，連心情都變好變正常了，我已經滿足了，隻是想說你不要擔心我會在這期間離開你就是了……”
因為太過突然，餘亦璟幾乎一直反應不過來，當下聽到吳飛陽這麼說，他才怔了怔，壓到吳飛陽麵前，含住了對方的嘴唇：
“我都說了，不要提這個話題，一個字都不要提，所以不要這麼說，飛陽……”
如果不是說了不能再哭，他的眼淚一定又要決堤了，現在憋得眼眶通紅的，過於激動，他甚至有點語無倫次：
“你想叫我什麼都可以，不是在給我施加壓力，不會過於隆重，說得也很清楚，我很高興可以聽到你這麼說，我已經知道了。”
“也不需要隻是‘感覺’和‘好像’，這個關於一生的設想，關於在你的未來裡我是如何存在的想象，我可以向你保證，我會讓它保持真實，永遠。”
我會從現在開始，讓你明白，以後的每一天、每一刻，它的存在都有多麼清晰。
“所以請你一定要繼續努力地和我在一起，”餘亦璟說著，他終於有了更加肆無忌憚的勇氣，“永遠……永遠也不要放棄我。”
吳飛陽笑了笑：“我相信你，我知道，我會的。”
他甚至有些無奈啊，說到底，還是需要伸手去給餘亦璟拭去眼角的淚水。
但是突然，吳飛陽又轉口說道：“啊,不過我過陣子還是要回去的啊，真的還有工作，而且活動什麼的，朋友夥伴也都在那邊，還是在那邊會更方便發展一點。”
餘亦璟親親吳飛陽的嘴，他平靜了不少：“嗯，我知道了。”
“那有空了再來吧？”餘亦璟說，“我也會快點結束回去的。”
“好，”吳飛陽答應著，“我會的。”
“不過，如果說好了想和我一輩子都在一起的話，”餘亦璟抱住吳飛陽，親親，“我是可以替你付錢的了吧？你也不用擔心償還不起了，反正你的和我的都是一樣的了，不是嗎？可以讓我買機票了吧？可以讓我買衣服了吧？吃的、生活用品我也想……”
吳飛陽：……
我靠，不愧是餘亦璟，馬上就開始過火了，他就是知道餘亦璟一定會失智一樣的想往他身上砸錢他才會不停阻止的啊，阻止了都是現在這種樣子，不阻止的話，會亂套成什麼樣連他都根本不敢想啊。
他下意識斬釘截鐵地回絕：“不行。”
可是，他轉念想想：
“算了。”
“偶爾可以……”
“但是我說你啊，給我適可而止一點，彆太亂來了，彆搞得家裡全是你塞給我的東西啊。”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餘亦璟說著，眼眶還有點紅，表情倒是變得特彆舒心了，一下一下親著他的臉頰，“我愛你，飛陽。”
吳飛陽：……
希望最後那句話餘亦璟真的聽進去了。
算啦……
餘亦璟喜歡用錢“綁”住他，綁住他了才可以安心的話，就讓餘亦璟綁吧。
反正一輩子時間那麼長，反正餘亦璟說什麼也不可能害他，從情誼上也好，從什麼方麵說都好……
他就真的花一輩子還去就是了。
·番外·《最佳特殊關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