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惠咬著牙，衝他揮出拳頭，被摧毀的式神以後都無法再召喚了，他們像人類那樣會死去，也理所當然的會痛苦會恐懼。

在這種情況下，死亡的結局已經注定，那還有什麼必要把式神們放出來送死？比起被詛咒殺掉，跟他一起被調伏的儀式帶走不是更好嗎？

伏黑惠知道自己該在戰鬥的間隙中釋放魔虛羅，虎杖不願意走那也沒辦法，如果禪院家的記載沒出錯的話，式神隻會殺死主人選中的敵人，就算是沒調伏的式神，也不會帶走除主人和被選中的共同儀式者以外的咒術師的命。

他沒有實力調伏魔虛羅，那是禪院家記載以來最強的式神，但他可以選擇將咒靈選為共同儀式者，這樣一來式神就會現身殺死咒靈，當然作為代價他自己也會死。

伏黑惠是接受這個結局的，但這所有的念頭都需要時間去完成，當務之急是和虎杖配合好攻擊，找到一個合適的間隙。

所謂間隙就是一瞬間或者更短的東西，需要隨時恭候，除非把咒靈限製在某處幾十秒，否則他來不及開大招就得被弄死，那就全完了。而爭取時間是個玄而又玄的事，想要做到顯然得近身才有機會。

伏黑惠師從五條悟，在格鬥上不同於其他召喚師是短板，反而算優勢。

在咒力可以被實效性地運用進身體後，每一個咒術師都有基本的近身格鬥能力，伏黑惠更是不按常理出牌，敏捷的身手是典型的近戰法師。

特意培養的作戰方式讓伏黑惠很擅長配合彆人，與此同時虎杖是一個好隊友，他的拳頭和他的人一樣熱烈，偏好先發製人，在對手出招之前打斷讀條比接招來得劃算。

這種主動攻擊的類型一般都疏於防禦，但虎杖不同，他的反射神經足以讓他在高強度戰鬥中躲避近在咫尺的攻擊，兩個人互相配合，一前一後，倒也勉強禁止了詛咒釋放他那不講道理的咒力掃射。

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過去了，他們還在儘力維持。

淡藍色的特級跟他們打得有來有回，這種局麵給了伏黑惠一種錯覺，就好像他們不用死也能乾掉這個詛咒。

和他有相同想法的毫無疑問是虎杖。

能贏。

至少能撐到有人趕來。

兩個少年不約而同地對未來提起點希望，又在下一秒被詛咒輕描淡寫地打碎。

新生的咒靈突然停止了閃避，

他玩膩了。

高傲的特級發現這兩個人已經不能再帶給他樂趣，會變“玩具”的那個拿不出“新玩具”，不會變玩具的這個呢——

特級彎下腰，觀察著眼前這個渺小又脆弱的人類。

虎杖的視線一花，突然就失去了敵人的蹤影，然後大腦拉響警報，汗毛猛地倒豎，危險的感覺就貼在後腦勺上。

——那家夥在他身後。

他怎麼到那去的？

原來這個咒靈的速度有這麼快的嗎？

伏黑惠同樣對消失的敵人感到疑惑，但他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就意識到完蛋了，從背後襲來的橙紅色咒力就如奔馳的火車將他碾進牆裡，惠覺得自己全身的骨頭都在哀嚎，四肢和軀乾好像彼此分割一樣失去聯係。

柔軟的身體被暴力嵌進石頭，他幾近於無地掙動了一下，細小的石塊從周身掉落“乒乒砰砰”的摔在地上，伏黑惠能看見自己周圍的蛛網狀的裂紋。

好痛啊。

惠雙眼失焦。

【特級和二級的差距有多遠呢？】

在生命瀕死的時候他才明白，也許那根本不是人能衡量的距離。

細碎而嘈雜的白噪音從不知名處灌進耳膜，一片恍惚中他好像聽見虎杖在叫他，但這一刻的惠已經提不起說話的力氣了。

現實中虎杖確實在叫他，遠比他以為的要更大聲，更歇斯底裡，可少年的悲鳴被興奮的笑聲蓋過，詛咒雙手捂頭瘋狂大笑，尖銳的高音到好像要劃破玻璃，他興奮地張開纖長的五指，剛才就是這隻手，將不再變“玩具”的人類轟進了牆裡，好像丟一件並不礙眼的垃圾那樣輕而易舉。

他欣賞自己的手，享受著從淩虐弱者中得到的快感，享受自己的強大。

然後，他看向虎杖。

下一個，輪到你了。

虎杖下意識抬起雙手阻擋，莫名其妙從詛咒沒完沒了的嬉笑中理解其本意。

他要殺了我，虎杖鮮明地意識到，然後他連事情是怎麼發生的都沒看清，眼前就已經突兀地換了片場景。

詛咒的臉在一瞬間放得極大，背景是吊燈，他剛剛抬頭看過，這時撕心裂肺的痛才從胸膛上蔓延出來，虎杖低下頭，發現自己雙腳離地被釘在牆上，支撐他身體的是詛咒淡藍色插進他胸口的手。

這樣的死法究竟算不算正確呢？

【你要在眾人的簇擁下死去】

虎杖突兀的平靜下來。滅頂的恐懼感從無到有一點點淹沒口鼻，他感受到可怕的窒息湧入了脾臟。

他會死。

他會死。

他會死。他會死。他會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他不想死。

霎時間沸騰的咒力像烈火澆油一樣節節攀升最後猛地炸開，亮藍色的光芒第一次充滿了他的身體，甚至在填完後洶湧的溢出體外，巨大的充盈感將疼痛也變得輕微，就是這一刻，虎杖聽見了一個他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機會聽見的聲音。

「小鬼，換人」

虎杖猛地顫抖，就像他第一次聽見宿儺的聲音那樣，從尾椎到肩膀，抖得像一隻淋了雨的鵪鶉。

他發現自己從來沒有這像這樣想念過一個人，想到腦袋發昏，聽句話都激動到不行，欣喜的同時又難以控製的生出些委屈——你去哪了？你怎麼現在才回來？

他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是疲憊感湧上心頭，虎杖連確定一下自己是否幻聽的機會都沒有，隻來得及讓出身體，就放心地閉上了眼睛。

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他終於鬆了口氣，太好了，

這樣一來，伏黑就能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