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了我還挺麻煩的，這家夥不至於挺不過去吧。

“你這個×&%￥#@……”

這嗑真有點吵了，我嘖了一聲，不耐煩的眼神第一次落在他身上，對方像被掐住脖子的鴨子，一邊噤聲一邊往後退，最後落荒而逃。

一場鬨劇結束，我喝完了最後一口湯，轉過頭發現吉野順平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那隻失去主人的手還扣在他的肩膀上。

挺礙眼的，怪不得他一直僵在這裡，我伸出手，幫他把那隻仍在流血的斷手摘下來，隨意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裡。店主似乎有話要說，我看向他，“你想要？”

中年男人立刻搖頭，擺著手什麼都說不出來，我衝他咧嘴，再回頭，吉野順平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看，那雙眼睛像沙漠裡的翡翠湖，又好像有火在燃燒。

“害怕嗎？”我問道。

“害怕什麼？”吉野順平輕輕說，好像看見了某種壯麗的奇觀以至於不願意出聲打擾，他眼睛迸發出罕見的光亮，我熟悉那種光，是對力量的渴望。

所有對命運心懷恨意的人，都該有一刻，眼睛裡盛著這種光。

“你是怎麼做到的？我沒看見你伸手。”

“是術式。”我跟他對視，瞳孔裡折射出少年的憧憬，還有很多抽枝發芽的崇拜。

“術式啊，原來是這麼厲害的東西。”他語氣裡是純然的讚美。

我看了他一會兒，視線在對方的臉上巡視，聲音飄輕。

“是很厲害吧。”

小屁孩兒點頭，想了想又忍不住讚歎，他幾乎是用儘了自己全部的文學功底去謳歌這種不足掛齒的強大，而我聽著他欣羨的話，確認目前為止一切都沒脫離掌控。

太簡單了。

事情順利得讓我愉快頓聲，我的態度愈發好，拉著他話家常，從校園生活說到咒術界最強，直到時間慢慢推移，吉野順平又一次提出來想回家。

“你很急嗎？”

“我明天考試。”

“高二就這麼忙嗎？”我有點驚訝，“現在是暑假吧，說起來你為什麼要上補習班，你成績很差嗎？”

以吉野順平的聰明腦瓜，要說他成績差我是不信的，果然對方搖了搖頭，有點羞澀的對我說他想考東大。

考東大啊，我垂下眼簾。

“不錯的學校，你成績怎麼樣？”

“馬馬虎虎。”

“那乾嘛選那麼難的目標？”

對方沉默了一下，語氣很沉悶：“我想離那些人渣遠一點，還想報答媽媽的辛苦，她養我不容易，一定希望我有出息。”

“學校裡欺負你的人還是很多嗎？”

吉野順平冷笑了一聲以作回答。

“你知道我為什麼高二沒去學校嗎？”

“為什麼？”

“因為隻要上學就會被變著花樣找茬，他們害我留級了，我現在其實還是高一，暑假去補高二的課罷了，怕功課落下太多。”

我有點意外，盯著對方，希望能聽到具體的解釋。

吉野順平不負眾望，講了一個社團活動室被占，而自己奮起反抗卻被所有人聯合起來針對，原來同社團的朋友也漸漸遠離的故事。

“伊藤翔太就是不想讓我好過，他搶了活動室還不夠，甚至把我們收集的電影碟片一股腦地全從四樓扔了下去，那些碟片全摔碎了，我氣不過就跟他爭執起來，後麵的你都知道了。”

我點了點頭，差點回了個我們弄死他吧，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勁，隻能勉強打消了這個念頭，告訴自己，不該由我說出來。

“我們原本是同班同學，結果我因為受不了欺淩休學了，現在他們成了我的學長，整天拿階級禮儀那一套來嘲笑我。”

“真是壞得無甚新意。”

“我也這麼覺得。”吉野哼笑一聲，又壓著聲道：“原本我以為隻要不上課就能避開他們，沒想到那些家夥也參加了暑期的培訓班，整天找我麻煩。”

“他們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嗎？”

“誰知道，最開始可能是因為社團的事，後來大概是討厭我吧。”吉野順平的表情很冷漠，“或者也可能他們恨我。”

我看著他，突然有一點難過。

“我不討厭你。”我認真道：“被討厭也不是你的錯。”

吉野順平抿了抿嘴唇，表情是顯而易見的感動，明明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他卻好像得到了莫大的支持，這個孩子其實沒做錯什麼，但就是有人不願意放過他。

“謝謝，”他說：“我不常說一些感謝的話，但是非常感謝。”

“不客氣，”我在心底長歎，“起來吧，我送你回家。”

回去的時候換了更柔和點的方式，小屁孩兒感覺舒服多了，我們在夜色的掩護下彼此告彆，約好下次見麵的時間。吉野順平對我越發沒有防備，記掛著要介紹給我跟他媽媽認識，出於某種直覺，我再次委婉的拒絕了他。

天亮就散，我們像神話誌怪裡的書生和妖怪，吉野順平無疑是受到我蠱惑的，可他自己恐怕並沒有這個意識。

說不定他心甘情願呢。

我告訴自己，我沒做任何多餘的事，他是自己決定的，未來的每一次決定都是他自己做下的，我沒有逼迫他。

自我暗示無疑能擺脫很多猶豫。

馬上又是我關禁閉的時間了，我躺在床上，意識慢慢沉沒，生得領域裡依舊屍山血海，我靜靜的端坐著，等待下一個夜晚。

那些紛亂的心思最終都被風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