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煙 你是想打我,還是想...吻我……(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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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前,燕城。

廖磊消失得無影無蹤的第七天。

扒開百葉窗的一片葉角,易伍從三樓的辦公室向下望去。

正值五月末春夏之交,大運河上浮光躍金,斑駁的光點刺得她眼睛一痛。

運河旁,幾個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漢正咬著煙踱著步,來回晃悠著。為首的人時不時抬頭,朝著她辦公室的方向瞟上一眼。

專業催收團隊,擦著法律邊緣走,折磨人的心性,但不會有直接的暴力行為,報警也無濟於事。

辦公樓位於燕城新興商務區的黃金地段,人流如織、車來車往。在這裡,沒人敢直接動手。這也意味著,她暫時安全。

易伍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內心泛起的些許波瀾——等了許久的人,終於到了。

鎖好門離開辦公室,她徑直去了車庫。

剛出停車場,人牆便緩慢迫近,大G十分懂事地刹了車。她搖下車窗,為首的男人笑著晃了過來。

橘皮三白眼,腮骨尖削,山根處一道疤,旁邊小弟們喊他疤哥。疤哥客客氣氣地俯下身,很是恭敬地叫了一聲:“易小姐。”

易伍頷首,神情寧靜得如同波瀾不驚的湖麵:“你們找廖磊是吧?坦白說,我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但是,我這裡有一些東西,或許你們用得著。”

她的聲音從容鎮定,不帶偽飾。纖細的手指施施然從包裡掏出一個牛皮紙袋,不慌不忙地遞給了疤哥。

“這裡麵,是他身份證和護照的複印件,飛往洪都拉斯的機票預訂單,他同我聯係的最後幾條微信的截圖,我們名下資產彙總,還有他銀行戶頭最近的流水。希望對你們有用。”

倏忽之間,疤哥有些呆愣。他都還沒開口,這女人怎麼把他的台詞全搶了?一番絲滑操作,像是已經預知到他們會來。給的東西,全是他迫切需要拿去交差的。

好奇心被猛然激起,他眯起眼,細細打量起眼前的年輕女人。

和他手上板板正正的證件照相比,本人顯然更加楚楚動人,是瞟上一眼就讓人挪不動道的漂亮。

剪裁合襯的套裝下,腰身盈盈一握。烏發如緞,整齊地垂在肩頭。巴掌大的臉上,明眸皓齒。

但美人張嘴說話,聲調裡沒有一絲怯懦溫吞,反而一字一頓、擲地有聲,實在是有趣得緊。

乾討債十幾年,形形色-色的人,他見過不說上萬,也有幾千。他們中的大多數,初見時如驚弓之鳥,而後期期艾艾,裝傻充愣,百般推諉,最後被迫麵對事實,情緒崩潰,哭天搶地。

還從來沒遇到過像她這樣,冷靜到仿佛事不關己。剛一見麵,就把枕邊人賣了個徹底。

疤哥接過她遞來的牛皮紙袋,叼著煙將裡麵的文件粗略地掃了一眼,而後滿意地點了點頭,從車窗遞過去了一張卡片:“這是我的名片,如果廖先生聯係你,麻煩知會我一聲。”

易伍了然地接過看了一眼,“文明金融科技服務公司”,嗬,還挺黑色幽默。正準備踩油門離去,疤哥又叫住了她,乜著眼再一次確認:

“等會兒。你,確實是廖磊的老婆,我沒弄錯吧?”

“是啊。”易伍複又抬起頭,衝著疤哥粲然一笑。

“喲,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啊。易小姐,你可真夠狠心的。”疤哥說著,嘴裡的煙悉數噴到了她的臉上。

“讓給您怎麼樣?”易伍微微笑,好整以暇地看向他。

“讓給我?”

“對。不如您和他結婚,然後給我演示下,被無緣無故拖下水還要不狠心的女人,應該怎麼做?”

而後易伍不再廢話,搖起車窗,猛踩油門。

她的手緊握著方向盤,眼睛死死盯著後視鏡。直到那裡的人影消失不見,才艱難地吐出一口濁氣,指節因為過於用力而發白。

遲來的快意從胸腔升騰上來,激得她心跳如鼓。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落在後視鏡內,詭異又冶豔。

她在心裡慢慢複盤自己平時的活動半徑,實際上也就是公司到家,兩點一線。公司這邊已經被攻破,而她居住的臨河大平層,安保工作到位到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在那裡應該不會再見到這群人了。

家中早就備好了十幾份一模一樣的牛皮紙袋。應該......夠用了吧?

此時二十四歲的她,距離被迫回國聯姻,才不過一年。

世事卻已是天翻地覆,滄海桑田。

她曾有幸享受過很多頭銜。

藤校海歸,華聲集團易國昌的長女,“六邊形戰士”——外貌、身材、家世、智商、情商、逆商,無一不是滿分,精妙絕倫得如同一張釘在榮譽榜上的完美答卷。

在外人看來,或許是這樣沒錯,可作為當事人的她隻剩嗤笑。

人生不過是一場華麗的、盛大的、沒有安全詞的S.M,外人不過是霧裡看花罷了。婚姻也不是比拚實力的競技場,而是運氣決定一切的惡魔獎券——她不能fold(棄牌),被槍頂住腦袋隻能摸牌。

廖磊,她名義上的丈夫,在澳門欠下巨額賭債後銷聲匿跡,逃之夭夭。廖磊父親是要員,債主們自然不敢找她公公,於是便堵到了她公司門口。

接下來的幾天,討債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麵相一個賽一個的猙獰恐怖。她的牛皮紙袋在各路人馬之間流轉。

作壁上觀,鹿死誰手她並不關心,狗咬狗而已,讓不同派係的討債軍團去爭奪廖磊吧。

她要的,不過是點時間,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