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沅走過去,把沈利手裡的東西幫忙提過來,順便提給他烤紅薯:“剛烤出來的,肯定很甜,嘗嘗。”
沈利接過去,剝開皮咬了一口,果不其然,紅薯熱乎乎的,甜得流油。
他低聲道了句:“謝謝。”
又把手裡的蓮花燈籠提給宋沅看:“送給你的,新年快樂。”
“你怎麼知道我想要這個蓮花的?”
宋沅眼睛亮亮的,驚喜說道。
沈利微笑,“冥冥之中。”
其實宋沅的視線太過明顯直白,任誰都能看出來。
宋沅把燈籠提起來,一瓣瓣的蓮花展開著,燈籠下有金黃色的穗子,隨著燈身輕輕搖晃,煞是好看。
暖黃燈光映著他的臉龐,俊秀的臉上掛著天真的笑。
“東西買的差不多了,走吧。”
宋沅提議。
兩人騎上自行車,路過一個巷子,年久失修的牆斑駁不堪,許多人家門口擺著“批發衣物”的牌子。
宋沅抬頭看向沈利空蕩蕩的領口,他的襖子是夾棉的,領口低,冷風直往沈利脖子裡鑽,耳朵都凍得發紅。
“停一下。”宋沅叫了聲。
他跳下自行車,閃身鑽進一家店,不過兩分鐘,就出來了,手上還拿著一條絳紅色的針織圍巾。
“剛剛在裡麵挑了一下,還是這紅色的對味兒,過年嘛,你不喜歡也得喜歡。”
玩笑似的說著,仰頭把圍巾幫沈利戴上。
沈利尖尖的下巴陷進柔軟的圍巾裡,手指有些怔怔地停留在圍巾垂下來的那部分,暖融融的感覺很快蔓延全身。
他耳朵微紅,不知是凍的還是怎樣,卻是垂眸道:“我很喜歡。”
宋沅嘻嘻一笑,繼續坐上自行車,拍了拍沈利的後背,“回家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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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鎮裡的人物質水平低,生活質量不好,便格外期盼過年,隻有過年,才能吃上平時吃不到的飯菜,穿上平時穿不了的新衣。
因此,年味很濃厚。
天越來越黑了,現在已是農曆臘月二十七,再過兩天就要過年,等宋沅和沈利回到家時,空氣中已有火藥味在隱隱浮動。
大雜院裡能看到飄動的爆竹碎屑,應該是有人放過鞭炮了。
遠處三五個小孩在玩當下很時興的摔炮,尖叫聲和歡笑聲一陣一陣的,飄蕩在大雜院上方,增添了幾分歡樂的氣息。
有的車大街小巷地亂竄,大喇叭裡放著“新年好呀”的祝福歌聲。
宋沅推開門回到家,把一大堆年貨放到桌上,呼了口氣,外麵極冷,他背上卻出了一層薄汗。
蔣素英正在擀麵皮,準備包餃子的材料。
沈利默默地收拾起東西,宋沅搓了搓手,湊到母親身邊去烤火。
外麵傳來闔家團圓的歡聲笑語。
“算算日子,你爸還有不到兩年就出來了。”
蔣素英有些出神地說。
宋沅皺眉,“媽,他已經和您離婚了,出來也跟我們沒關係。”
蔣素英回神,聽到兒子的話,有些不可置信,便嚴肅反駁:“沅沅,你怎麼能這麼說呢?當初你爸和我離婚,還不是為了你,為了咱們娘倆嗎?現在他終於要回來了,媽媽不用一個人辛苦支撐這個家,不好嗎?”
蔣素英這麼說是覺得,宋敬國入獄前和她離婚純屬是為了保護家裡的財產。
可實際上,他隻是想方便於出獄後立馬和那個女人結婚罷了。
“媽,你真覺得那個男人很對得起我們嗎?如果他真有一點責任心,就不會去走歪門邪道,如果他真的愛我們,就會踏踏實實掙錢!”
想到前世種種,那都是血的教訓,宋沅有些激動。
“宋沅!”蔣素英厲聲嗬斥,“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是想逼死爸爸嗎?你爸爸在你眼裡就是個賺錢工具?他這麼做,一開始就是想讓你過上更好的生活啊!”
宋沅的心涼了一瞬,他不可思議地看著母親的臉龐,歲月給女人的眼角增添了許多細紋,嘴唇薄而乾癟,為了父親訓斥自己的模樣顯得那麼刻薄而凶狠。
“誰都能說你爸爸不好,但你怎麼能這麼說?你太讓我失望了!是不是你長大了,心就硬了,以前你不是和媽媽一樣,盼著爸爸趕緊回來,我們一家三口好好生活的嗎,沅沅……”
蔣素英的聲音有些顫抖,眼裡溢滿了淚,說出這些話時,卻刻意避開去看宋沅的表情。
聽到這邊隱隱的爭吵,沈利趕過來,嗅見母子倆人之間微妙的氣氛,他一時不知該往前還是該出去。
半晌,宋沅轉過頭望向沈利,一雙眼睛通紅著,好似下一秒就要脆弱地倒下去。
他啟唇說:“媽,今晚我想和沈利出去吃。”
聲音很輕,像是說出來便立馬消失在火爐旁的暖意裡,無影無蹤。
又過了一會兒,蔣素英繼續開始擀餃子皮,背對著他們,說了句行,早點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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