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芙妮轉過身來,向女神走去,長舒一口氣,“正義女神,我願意接過這權柄,但還望上任時請你多多關照。”
忒彌斯便將手中的天秤與寶劍交給達芙妮。達芙妮剛接過,想不到這兩件神器就此消失了。
忒彌斯解釋道,“隻有當你接受了神格與權柄,完全融合之後,神器才會變成你最趁手的器具。”
達芙妮點點頭,隻見忒彌斯向前一點,達芙妮便感到仿佛有什麼雋永而無法抵抗的東西,穿過她的肌膚,飛進了她的胸腔中,將她整個人都牢牢吸住了。
一時柏樹下金光大盛,達芙妮眼前一陣刺眼的光,她雙腳離地大概半人高時,渾身都灼燒了起來。
頭發都是不會痛的,可是達芙妮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的頭發都在被灼燒得發痛,胸膛中仿佛被灌了燒紅的鐵漿,濃稠滾燙。她忍不住大叫起來,有一瞬間甚至懷疑忒彌斯想要她的命。她痛得在半空中拚命掙紮起來,但四肢卻好似被牢牢捆住了,動不了分毫。
這一過程持續了許久,痛到達芙妮以為自己這寧芙的軀體都要破裂成碎片,就此仙逝時,灼燒終於結束了。
達芙妮覺得自己變成了一顆丹,在太上老君的八卦爐中被六丁神火燒了七七四十九天——變成了顆刀槍不入戳不爛的金豌豆。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被淬煉時,她感到自己的煩惱好似都飄散了。她的心好似擺脫掉了一副金屬外殼,這顆心現在變得金光閃閃,輕盈地在她的胸膛中穩健地跳動著。
再次睜眼時,正義女神湊過來,用蒙著布的眼睛看了看她的瞳孔,隻見原本黑色的瞳孔已然不見,變為了兩顆閃耀著金光的眼珠。
達芙妮本就是難得一見的美人,不然也不會被厄洛斯選中以傷害日神的心。而如今這位美人被賦予了正義的權柄,渾身更透露出一股儼然不可侵犯的神聖。忒彌斯又滿意地笑笑。
達芙妮此時還不適應如此溫良明媚的心境,正處於心神激蕩不知如何安放的狀態。原來這就是成神的感覺嗎,變成不死、永生、極樂的神。
當她徹底冷靜下來時,忒彌斯正靠在柏樹上。這位慈愛正義的女神此時好似卸下了肩上全宇宙的重擔,達芙妮看到她將那塊蒙眼的黑布慢慢地取了下來。露出一雙有些許皺紋,有些滄桑的黑眸。
裡麵仍然盛滿了悲憫,或許從前黑布下的金眸也曾躍躍欲試,但不變的一定是這悲憫。
達芙妮認真道了謝,女神卻有些不太放心,“若是不太熟悉,可以去找時序三女神荷賴、命運三女神摩賴埃。她們都是我的孩子,會助你一臂之力的。另有艾斯特萊雅,專為人類處理不公之事,你也可向她請教。”
“此外,如今世間對女子不公正,你我同為女子,行事斷案時要多為關照。”
“你主持公道時,當要記得警惕那位神王。他或許不滿我將權柄贈予你,所以今日才在此降下了雷電與暴雨。”
女神說完便又張開她彩虹一般的翅膀,回到奧林匹斯山上去了。
達芙妮在原地冷靜了許久,便木噔噔地回家去了。
*
達芙妮自接受了正義女神的權柄,便時刻想著做出一番事來。可她此時顯然還沒有資格登上奧林匹斯神山,隻得在人間遊蕩。
家裡的姐妹們聽說了此事,再不小瞧這個最小的妹妹,對她甚是恭敬嚴肅。隻有父親仍然未變,喜愛用潮濕的大手為她梳理蓬亂的頭發。
這期間,她成日在混在山林與寧芙女神之間,成日裡不是給搶草吃的小鹿和小羊評理,就是給搶奪霞光晚裳衣服的寧芙們拉架。日子過得愜意極了,也感到自己對正義的權柄更為熟悉了。
她甚至偷偷去德爾菲神廟那邊看了一眼阿波羅。成為了新神的她,再也不害怕被阿波羅發現自己的藏身之處。
她銷聲匿跡,藏在灌木叢後,看到男子終日靠在月桂樹下彈奏著豎琴。
這天,達芙妮正坐在水邊與水澤寧芙們嬉戲,姐姐墨尼珀急慌慌地跑來喊她回家,說有人來尋仇。
跨過山坡,奔至珀涅烏斯的河邊,遠遠便看到日神駕著他的太陽戰車佇立在天空中,青年麵容英俊,頭戴月桂冠冕,金色的長發散落在肩頭,身前四匹拉著車的戰馬渾身金光四射。照得阿波羅英俊非凡。
本來以為阿波羅會早些找過來尋仇,沒想到經曆了許久,這個男人才從悲痛中掙紮了出來。前些時日隻覺天空陰沉,泉水寧芙們都八卦道日神痛失所愛,成日隻管彈琴,連天空都懶怠於照亮了。
——這些泉水寧芙尚不知道她便是那個惹日神心痛的糟糕女子。
阿波羅大聲喊道,“珀涅烏斯,你給我出來!”
達芙妮可憐的老父親由水中現身,在岸邊彎下了腰,恭敬地問道,“高貴的阿波羅,您有何吩咐?”
阿波羅的臉滿是哀戚,“你為何將達芙妮變為月桂樹?你明知我愛她。”
珀涅烏斯恭敬垂頭,“高貴的日神啊,我雖神職低微,但我仍然是位疼愛女兒的父親。我的孩子並不愛您,您為何對她窮追不舍?乃至她不惜失去生命也要遠離您。”
阿波羅眉頭皺得死緊,一雙濃眉都要彎成八字,“是你奪走了達芙妮的生命,如今竟又巧言令色。”
說完怒火勃發,四匹火馬躍起嘶鳴,阿波羅眼中都要噴出火焰,“我便烤乾你的河水,權作懲罰!”
說完便駕著馬車衝向珀涅烏斯,熾熱的溫度烤乾了河岸邊的花草,鬱鬱蔥蔥的山林仿佛被濺了火星子,險些要燃起來了。
達芙妮看得鬼火冒,從林中一躍而出,怒吼一聲,“阿波羅!”
阿波羅扯住太陽戰車,有些呆滯得看向岸邊的達芙妮,無法相信日思夜想、已經死去的人竟又活生生站到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