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羅米修斯?

就是那個造了人的肉身的普羅米修斯嗎?

盜取天火的普羅米修斯?

達芙妮怔愣住。萬萬沒想到童年那個啟蒙了她的“英雄主義”的男神居然長這個樣子。

……達芙妮對於男子向來有些以貌取人。但此時對上胡子拉碴的普羅米修斯，她就是有八百米厚的濾鏡也喊不出男神了。

普羅米修斯看著達芙妮呆滯的樣子，指著地上淩亂的屍體道，“你打算怎麼做呢，達芙妮？”

達芙妮搖搖頭，甩掉腦中一些不好的念頭，望著眼前的慘狀，她堅定地道，“當然是報複他們。”

普羅米修斯又問道，“你打算怎樣報複他們呢？”

她誠實地搖了搖頭，“我還沒想到。”

普羅米修斯又道，“你知道我被稱為‘先覺者’是為什麼嗎？”

“我可以預見未來的事。達芙妮，我看到月神會來向你懺悔她的罪行，而日神將親手推開他心中的愛人。”

“既然他們的武器是金弓銀箭，那你的武器便是正義的天秤了。”

達芙妮了然。普羅米修斯又道，“我與忒彌斯關係不錯，你有任何不解都可以喚我。”

說完便隱去身形離開了。

達芙妮整理好情緒，拿出大喇叭，對著天空嚴肅地施下她的懲罰。

“殘暴的阿爾忒彌斯和阿波羅！我要你們懺悔犯下的罪行，否則你們將永生得不到公正！”

*

不久後，正義女神達芙妮向日月神下戰書的消息便傳遍了世間。

起因是忒拜的王後尼俄柏藐視黑袍的哺育女神勒托，在祭典上大放厥詞，稱自己的七子七女數量遠遠多於生了雙生子的勒托，自己遠比勒托更適合做保育女神。這個狂妄的女人還阻止她的人民供奉勒托。

勒托發怒，阿爾忒彌斯與阿波羅便下凡來，親手射死了她的七子七女。尼俄柏失去了心愛的孩子們，變成了一塊直流淚的大理石像。

這樣的事其實非常正常，因為狂妄的言語而被神明降下懲罰的例子數不勝數，哪怕是累及家人，也隻能說是自己倒黴。

出人預料的反而是正義女神達芙妮，這位剛剛在科任托斯城建立了神殿、修改法律原則為“複仇不準連坐”的女神，宣稱她要日神與月神永生得不到公正的對待。

除非他們懺悔罪行。

——讓那些高貴的神明去懺悔他們對人類犯下的罪行？

——簡直聞所未聞。

但不得不說這一舉動確實為達芙妮贏得了不少好感，人們皆稱她為“仁慈的達芙妮”、“正義的達芙妮”。

民間許多人開始為她搭設祭壇，在祭拜諸神時也會祭祀她。達芙妮的香火就旺了起來，她每天都能感受到神力的增長。

達芙妮回到科任托斯城後，便打發美狄亞回老家看望父親了。

而遙遠的塔伊蓋托斯山上，阿爾忒彌斯近來卻鬱悶極了。

從前她同隨從俄裡翁一起打獵時，暴力蠢笨的俄裡翁幾乎從來沒有贏過她。

而最近帶著俄裡翁同母親一起打獵時，三人之中她卻總是墊底。

從前百發百中的箭簇如今像是著了魔一樣，偏偏就是射不中。更可惡的是，每每俄裡翁打到的獵物總是剛好比她多一隻，每種類型都是。

阿爾忒彌斯聯想到被自己殘暴射死的尼俄柏的子女，以及那位新任的正義女神達芙妮下的詛咒，更是心煩意亂起來。

阿爾忒彌斯自己是新生兒和純潔少女的保護神，因此射死那些孩子，她心中也很是愧疚。

但作為神王最寵愛的女兒，阿爾忒彌斯的驕傲又不容許她主動去承認自己的罪行，儘管這些時日她也會常常想起尼俄柏的那個小女兒。

那個小姑娘大概還隻有四五歲的樣子，被自己一箭射中，哭嚎著撲進她母親的懷中，流著苦澀的淚水咽了氣。

阿爾忒彌斯駕著她的銀色馬車在夜空中飛馳時，這份苦惱便不斷地纏繞上心頭。

她不經意向山林中瞥去，這一瞥便移不開眼。

隻見一個神清骨秀的美少年正靠在岩石上呼呼大睡。

阿爾忒彌斯不由得看呆了。

那美少年興許是著了狄俄倪索斯的道，喝得爛醉，竟有醉玉頹山之態。

可忽然，阿爾忒彌斯瞥見一頭熊正匍匐在不遠處的樹下，喘著粗氣正向美少年靠近。

她心裡大呼不妙，飛身下了馬車，一躍奔至少年身前，搭起金弓，流星般的箭矢便射入大熊的眼中。

緊接著原地翻滾一圈卸力，又彎弓射出兩箭到熊瞎子身上。

不知怎得，最近都不太靈的箭法忽然就回歸了正常水平，熊瞎子如願轟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