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鼻子湊上前聞了聞他的褲子,他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一下,眼睛四處亂看,頭微微低下,沒有因為熊熊的靠近而躲開。肢體反應傳遞出來的信息不會騙人,向邊庭感覺他應該挺喜歡他家熊熊。
“它叫熊熊,要不要摸摸它?”向邊庭問。
寧遠點了下頭,伸出食指在熊熊腦袋上輕輕地蹭了一下。熊熊抬頭用鼻子頂了一下他的手心,他手往後一縮,抿了一下嘴唇,眼裡浮現出不太明顯的笑意。
雖然不確定他會不會回應,向邊庭還是嘗試著問了一下:“我叫向邊庭,你叫什麼名字?”
他沒吭聲,足球抱在懷裡拿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摳著,過了半分鐘都沒什麼反應向邊庭以為聽不到回答了,結果他開口了,還是那個粗啞的聲音:“寧遠。”
從這走回姥姥家要二十分鐘,寧遠膝蓋上有傷,向邊庭不可能帶著他徒步走回去,他給司機打了通電話,讓司機過來接他。
向邊庭牽著狗往公園正門走,寧遠抱著足球安靜地跟在他旁邊。向邊庭轉頭看了他一眼,說:“一會兒我們坐車回去。”
寧遠沒什麼反應。
向邊庭又說:“先回我家,賀宣會來接你。”
他點了點頭。
向邊庭在公園門口等了沒一會兒司機就到了,司機下車打開後座車門,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向邊庭旁邊的年輕人。
向邊庭指指後座,對寧遠說:“你坐這裡,行嗎?”
寧遠點了點頭,抱著足球坐進了車裡,剛進去就縮到了一邊,緊挨著車窗,旁邊空出好大一塊位置。向邊庭拍拍他旁邊的空處,又問:“你要不要跟熊熊一起坐?”
他眼睛看著擋風玻璃前的掛件,點點頭。
向邊庭把熊熊牽進車裡,熊熊很熟練地跳上座位,乖巧地坐了下來。
讓狗子坐寧遠旁邊的決定是正確的,熊熊在旁邊他很自在,手還不自覺地摸上了熊熊毛茸茸的尾巴。
到家的時候,寧遠下了車站在院門口,好像不太願意進去。
向邊庭發現了,不管說什麼,隻要帶上“賀宣”兩個字,就是有效發言。於是他實踐了一下,指了指院子裡說:“我們去裡麵等賀宣。”
說完他先走了進去,轉頭看了眼寧遠,寧遠遲疑了一下,跟了進來。
向邊庭算是找到跟他交流的竅門了,隻要話裡話間有賀宣和足球,他就能很快給出反應。
熊熊咬著牽引繩跑進了院子裡,姥姥在修剪花枝,聽見動靜抬了下頭,看到向邊庭領著個模樣清秀的年輕人走了進來,她把剪刀遞給了旁邊的吳阿姨,朝向邊庭走了過去。
“寶兒,這位是……?”
“我朋友。”
“朋友?”姥姥看了寧遠一眼,“那快進去坐吧,我讓吳阿姨給你們拿點心吃,剛做好的。”
向邊庭回頭看了一眼寧遠的膝蓋,傷口的血已經凝固了,他皮膚白,襯得破了皮的那塊地方更觸目驚心。向邊庭從小到大沒受過什麼傷,這種傷在他眼裡那都是很嚴重的傷了,實在沒辦法無視。
“他膝蓋摔傷了,我先帶他去處理一下傷口。”向邊庭說。
姥姥聞言往寧遠腿上一看:“怎麼摔成這樣?小吳啊,你快去把藥箱找來,給他包紮一下。”
“哎。”吳阿姨應了一聲,放下修剪的工具,轉身去了屋裡。
向邊庭轉頭看了一眼,寧遠剛才還離他挺遠,這會兒就站在離他半米的位置,向邊庭個子高,將他擋了個嚴嚴實實。他眼神渙散,看起來有點無所適從。
“我們去裡麵。”向邊庭低聲對他說。
“怎麼了這是?”姥姥有些疑惑地看著向邊庭。
“先進去吧。”向邊庭說。
向邊庭進了屋裡,每走兩步就要轉頭看看身後的人有沒有跟著他,好在寧遠寸步不離。
向邊庭進屋後先往沙發上一坐,拍拍自己旁邊的位置,看著寧遠說:“坐。”
寧遠站在原地沒動。
向邊庭指指他膝蓋上的傷:“給你上藥。”
他還是沒動。
姥姥站在一旁神情越發疑惑,吳阿姨已經把藥箱拿來了,放在茶幾上說:“快坐吧,我幫你塗點藥。”
向邊庭看寧遠還是沒反應,便搬出了賀宣:“賀宣讓我幫你處理傷口。”
寧遠終於坐到了沙發上,結果在吳阿姨拿著藥俯身靠近他的時候,又噌的一下站了起來。
吳阿姨被嚇了一跳。
寧遠立刻背過身去,把足球緊緊地抱在懷裡。
姥姥似乎看出了什麼,忽然對向邊庭說:“寶兒你幫他上個藥吧,我跟小吳阿姨回避。”
吳阿姨轉頭看了她一眼,姥姥指指茶幾:“藥擱那兒吧,讓邊庭幫他上。”說著她問向邊庭,“會上藥麼寶兒?”
“吳阿姨給指導一下。”向邊庭說。
姥姥笑了聲:“現學啊?”
向邊庭笑著點點頭:“啊。”
於是吳阿姨把上藥步驟跟向邊庭簡單說了一下,姥姥畢竟是教授,腦子聰明著呢,事後就問向邊庭他帶來的那位朋友是不是有點自閉的症狀,這會兒也已經看出來他隻親近向邊庭,有外人在估計不自在,所以叫上吳阿姨去廚房忙活晚上的晚餐了,讓他跟向邊庭獨處。
向邊庭順利給寧遠上上藥的時候,不禁心想自己這麵子還挺大,快趕上賀宣了。
上完藥向邊庭去衛生間洗了個手,回來看到寧遠走到了大廳的鋼琴旁邊,食指在琴蓋上輕輕點了兩下。
向邊庭走了過去,直接把琴蓋打開了,問寧遠:“要彈嗎?”
寧遠搖頭。
向邊庭食指和中指在琴鍵上輕輕敲了兩下,然後隨手彈了一段旋律。
寧遠忽然說了一個字:“你。”
向邊庭側頭看向他,立馬理解了他的意思。他坐在琴凳上,開玩笑說:“聽我彈要收費的。”
說罷他就彈了起來。
賀宣半小時不到就趕到了向邊庭給的地址,他把車停在臨時停車位上,走到院門口往裡麵看了一眼。院門沒關,院子裡也沒人,屋裡傳來隱隱約約的鋼琴聲,他走進院子,看到落地窗後麵彈鋼琴的少年。
是德彪西的《月光》。
很襯那道清冷溫潤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