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剛剛不是還沒事——”潘妮臉色變了變，“大人，該不會是……！”

之前在王都的時候，她就曾見過不少奴隸因水土不服而出現嘔吐和高熱的急病。那種病可是會死人的！

“大人！”看到絲塔茜竟然直接走向裡修斯，潘妮被嚇得快要跳起來，“您當心——”

得了熱病的奴隸就像染病的牲畜！會傳染給彆人！

“又把自己弄得這麼臟。”絲塔茜收攏裙擺蹲下來，捏著手帕蹭了蹭可憐的臟兮兮小狼。

“我。”裡修斯活像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小狗表情包，目光閃爍著不敢看她，用儘所有思考能力才僵硬地擠出幾個破碎音節，“沒有、病。”

像攤開肚皮示弱的小動物，他側過臉蹭蹭絲塔茜捏著的手帕，利爪般的手指很輕地碰了碰絲塔茜的裙擺。

為了方便管理與看守，奴隸們總是會和奴隸商飼養的獵狗與牲畜關在一起。

他們一個個戴著項圈與鎖鏈，像打撈上岸的魚般被捆成一串。幸運些的時候，他們會被塞進貨倉裡，能有遮蔽風雨的狹小空間；如果遇到奴隸商心情不好或是喝多了酒——他們就會被隨意地綁在馬棚外，為誰能睡在靠馬棚的避風處而互相撕咬。

長期在惡劣生活環境下煎熬，即便是身材強壯的半血種也難免會生病。

沒人會給低賤的奴隸看病。畢竟買批新貨的價格可比請藥師劃算太多。不合格的劣質貨物，當然會被丟掉。這隻不過是做買賣時的正常貨損而已。

有些奴隸被丟棄的時候還沒有完全死掉，他們會活著被扔進飼料槽，被扔進海裡。

“不是、”裡修斯越著急就說得越慢，怎麼都想不到合適的人類詞彙，“不——”

他不是生病。

他很健康。……彆丟掉他。

他不想再回去了。

人物麵板上的數值依舊清晰可見裡修斯的健康與體力值都是良好——否則絲塔茜今天也不可能帶他們兩人外出工作。

絲塔茜抬手，用指尖輕壓了一下裡修斯鼓起誇張弧度的胃部，“你把午餐全都吃掉了？”

深色狼耳顫了顫，沮喪地耷在發間，裡修斯很小聲地回答，“……嗯。”

好可憐，也好委屈。

“啊，”潘妮驚呼一聲，愧疚地看向絲塔茜，“我覺得他們今天做了重活，所以就在碗中多添了些……”

還是絲塔茜最擔憂的那點——流浪太久的小動物本能。

暴食。將食物吞到胃裡才會有安全感。

她本來還擔心性格暴躁的埃圖斯會出現這種意外。沒想到，卻是在看起來更乖些的裡修斯身上爆了雷。

揉揉發間不安抖動的狼耳，絲塔茜還沒來得及開口安慰他，就突然感覺腳踝處一軟，像是被什麼柔軟溫暖的毛絨絨東西輕輕圈住。

她下意識低頭看向自己的裙擺下方。

是一根——縮成可憐一小團的尾巴纏了過來。裡修斯的尾巴，蔫噠噠地環在她的腳腕上抖著，像在輕輕慘慘地示弱。

在他們曾經的人生中，‘犯錯’與‘生病’究竟代表著怎樣的後果？

這是一個絲塔茜難以細想的問題。

“好啦。”比起他們最常經曆的責怪與辱罵，絲塔茜隻想摸摸他，她輕輕捏了捏那條委屈的尾巴，“沒事了。”

“……”裡修斯很緩慢地趴下來，把自己疊成好小一塊塊，下巴搭在絲塔茜攤開的掌心上。

比血色更深的紅瞳極為罕見，所以總是顯得他們更凶，更像兩個披著人皮的四腳低等異種。但現在，眼神卻又偏偏濕漉漉的，定定地望向絲塔茜。

安撫裡修斯其實是件挺輕鬆的事情。

與埃圖斯總喜歡虛張聲勢呲牙讓自己顯得超可怕的習慣不同，裡修斯真的很乖，乖到甚至——讓絲塔茜感覺他有點呆。

剛被捏耳朵的時候還很不適應，毛茸茸的柔軟耳尖在絲塔茜手裡彆扭地抖來抖去，但沒過多久就會主動抬頭將狼耳撞向她的掌心輕輕蹭一蹭。

“大人，”在裡修斯睡著之後，赫利歐回頭望了一眼關好的房門，“您應該知道，每到月圓之夜，狼人都會——”

會發瘋地攻擊他人，會失去理智地陷入狂暴。這是血脈不純帶來的詛咒。

狼人因此臭名昭著。所以即便埃圖斯和裡修斯兩人的樣貌極其優越，但還是滯銷多年沒能賣出去。

他放輕了些聲音補充，“兩日後便是月圓之夜了。”

絲塔茜點頭，“我記得，也做了準備。”

赫利歐一怔，“難道王室，有可以克製狼人本能的秘法嗎？”

“不。是一些，”絲塔茜輕輕一笑，“我覺得大概會有用的小技巧。”

於是月圓之夜當日，當歐蘭城的領民們來到耕地周圍後，再次看到了令他們震撼無比的一幕。

——那兩個可怕的恐怖狼人，正手持農具，耕種著那片屬於領主大人的土地。

雖然王室不會花費精力研究狼人的月圓詛咒。

但絲塔茜有過與貓貓狗狗鬥智鬥勇的經曆；

也看過許多為了防止哈士奇和比格拆家而努力遛狗的視頻。

總之，消耗體力是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