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遠遠遠遠房表姑,熱衷於為適齡青年男女牽線搭橋,素有雲州第一紅娘之稱,據說經她手促成的佳偶足有上百對。
這位表姑出於一片好心,單方麵對表侄楊樵發起了婚戀助力,在雲州數個婚介群中打出了“英俊多金、母胎單身、巔峰品質的26歲優秀男孩”slogan,誠邀雲州廣大適齡女孩前來配對。
之後引發了種種鬨劇,一整個春節雞飛狗跳,在此無需贅述。
造成的結果就是,楊樵深思熟慮後,發了一條不屏蔽雲州親友長輩的朋友圈:
有個事和大家說一聲,我就是傳說中的男同性戀。
——正式官宣出了櫃。
他的工作展開依托於互聯網,大學後的社會關係也幾乎都不在雲州,父母前幾年就已經接受了他的性向,熟悉他的朋友們也早已清楚這一切。
他真正在乎的這部分人,都在用很尋常的態度和他相處。
加上事業運一帆風順,在沒有不良嗜好也不會胡亂投資的前提下,26歲優秀男同楊樵已經完成了足夠抵禦人生風險以及跑贏通脹的資本積累,這讓他有了不必在意外界聲音的最大底氣。
這位優秀男同始料未及的是,公開出櫃擊退了雲州當地的熱心表姑們,吸引來了朋友圈裡另一波熱心人士。
那條出櫃宣言發出後沒兩天,過完了元宵節,一位以前合作過的甲方代表聯係到了楊樵,先是對他表達了勇於直麵自我的祝賀和祝福,而後很積極地要介紹一個親戚家的男孩給他,讓他有空回北京,一定要和這男孩見見麵,處一處。
——同性戀身份也不能自動獲得不被催婚的buff。
楊樵不好違逆人家的麵子,準備施展拖字訣,原本他就計劃好了要在雲州居家辦公,如非必要,短期內不打算回北京。
拖了一個多月,拖到了春暖花開,那男孩等不到楊樵回京,趁著周末休息,自己主動找了過來。北京到雲州的高鐵全程四十多分鐘,既能來看看傳說中“巔峰品質”的木頭總,也能順便來雲州短途旅遊。
那一天,楊樵剛好和好友薄韌在一起逛家居店,要給楊樵的新房子添置些東西。
兩人並肩躺在一張懶人沙發上,覺得這沙發很不錯,討論它適合擺在楊樵新家的哪個位置。
楊樵看出薄韌也很喜歡,提出不如一次性買兩套,其中一套送到薄韌家裡去。
恰在這時,那位介紹人發來消息,兩人同時感覺到了楊樵衣兜裡手機的振動,楊樵拿出來看,身旁的薄韌便也看到了。
介紹人在微信裡說自己那外甥還有十幾分鐘就要到雲州高鐵站,沒有同伴,這小男孩是第一次獨自離京出門,就拜托給楊樵了。
楊樵考慮了短短幾秒,決定去高鐵站接人,無論如何,不能把人扔在那不管。
因為這件事,薄韌和楊樵吵了一架,理由是自己好不容易找同事調班換來的假,就為了陪楊樵逛街,楊樵竟然如此重色輕友,簡直狼心狗肺。最後沙發也不要了,憤怒地走了。
飯店包間裡,楊樵對鄒冀講完這一切,無語地總結道:“你說他是不是神經病。”
鄒冀發表看法:“這一定是吃醋了啊,沒有彆的可能。如果他不是吃醋,我把頭切下來給你烤腦花。”
楊樵從桌上摸過茶刀,刀柄朝向鄒冀,將刀遞了過去,說:“來,切給我,我好趁熱送到後廚去加菜。”
鄒冀忙笑著把茶刀一把撥開,又給楊樵倒茶,幸災樂禍地說:“隻是見麵他就這樣鬨了,如果你真和那小男孩談了戀愛,他一定會被氣死,隨時隨地會發瘋。”
“這我信。”楊樵並不否認這種猜想,說道,“他三四歲就是這種神經病,我跟彆的小孩兒玩了五分鐘沒理他,他就一哭二鬨,扯著鞋帶要上吊,長大了也沒改,有時候我和你單獨聯係次數多了,他還吃你的醋……小花招很多的直男,有時候真是要煩死了。”
鄒冀根本不信他會覺得這事很煩,但並不說破,道:“我們還是要用發展的眼光看待他,比如你這次回來,我真覺得他待你和以前不一樣了,你沒覺得嗎?你勇敢一點,就算不成也沒什麼損失,哪怕他不同意談戀愛,他也還是離不開你,大不了也就現在這樣,繼續當朋友咯。”
“我沒感覺有什麼不一樣。”楊樵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反問道,“你有時間在這裡慫恿我去找死,你為什麼不去追你女神?上海又不遠。”
指導彆人是愛情大師,輪到自己的事就自認情場loser,鄒冀馬上掩耳盜鈴起來,說:“我……我在忙著拓展業務,剛接手了兩條街的地盤,快要忙死了,哪有心情追女神。”
楊樵也信口開河道:“我們剛簽了幾個新人,賬號要引流,我也忙死了,沒時間想男人。”
兩人默默喝茶。
“引流這種小事,”鄒冀疑惑道,“還得木頭總親自下場嗎?”
楊樵說:“我總要看著點,不然下麵小孩很愛亂來。”
隔行如隔山,資深物流從業者、坐擁一區四街道八個社區菜鳥驛站代理權的鄒冀,對新媒體不怎麼懂,說:“過年那次吃飯,你不是說不想乾了,想回來躺平嗎?我看你也沒回北京的意思,還以為你真要躺了,都財富自由了,彆這麼拚了兄弟。”
楊樵說:“哪那麼容易躺啊兄弟?”
包間門被推開,兩人停下交談。
姍姍來遲的薄韌從外麵進來,他個子很高,膚色被曬得很健康,頭頂短發蒙了一層細密水珠,黑色夾克的肩上也有一點淋濕的痕跡。
“薄師傅來了,”鄒冀笑道,“外麵是下雨了嗎?”
“是啊,為了跟你們吃這頓飯,薄師傅風雨兼程。”薄韌道。